009_贝斯特_05_重返校园_09_杨东雨_12_送终_2

王铁柱实在没有想到，有一天自己会是以为老父亲送终而回到天津。刚离开天津时，满脑子都是对父亲的怨恨，嫌他没有尽全力救治因难产大出血而死的娘，嫌他把自己过继给乡下的叔叔，嫌他在有回城指标时没有把自己弄回天津。后来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在乡下结婚生子，慢慢也就断了回城的念头。他从那时起开始自我放逐，过起了荒诞且不负责任的日子。

他现在和自己天津的亲人同处一室，内心却没有任何的激动，也许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时间早已磨灭了他对这些亲人的情感。只有对自家有恩的小弟，当自己看到他时，内心还有些许的波澜。人常说时间是最好的良药，它能医治人内心的痛苦、悲伤，对于他而言，没想到时间给予他的却是忘却。

白天时，屋里吊唁的人来来往往，由于王铁柱离家的时间太久了，以至于那些亲戚早已忘记了王家还有他这个大儿子。如果不是小弟主动帮着介绍，还真很少有人认得出他来，毕竟离家时他还是个十几岁的孩子，可现在他已两鬓斑白，岁月已在他身上留下了深深的痕迹。

白天过去后，屋里终于稍微清净了一些，老王家的这三个儿子，一个姑娘终于坐在了一起，准备商议一下老父亲的后事如何安排。谁知小弟刚一开口说，“大哥回来了，让大哥拿个主意吧”。哪知王铁柱使劲嘬了两口手里的烟，冲他们说了一句，“我没在老人面前尽孝，他们的事儿你们自己看着办吧”。说完把脸一扭，看也不看他们。按道理这些话应该二弟问王铁柱，可二弟好像对这些事儿无动于衷一样。当小弟的眼光看向二哥和大姐时，二人抬头望天，好像这事儿跟他们没有任何关系一样。虽然很多年前，小弟偶尔来信，也谈到了他和二哥、姐姐的不合，那时王铁柱心想，他们可能也只是普通兄妹间的小矛盾而已，现在看来要比当初自己想象的严重的多。可他转念又一想，自己早已脱离了这个家庭，办完丧事以后，自己和这个家庭再无任何瓜葛。所以他的态度也很明确，那就是置之事外，对他们的任何事儿自己都不参与。无论他们之间有什么矛盾，那都是他们之间的事儿，跟自己没有半毛钱关系。

他之所以有这种态度，一是他跟这个家庭的关系早就淡了；再者就是中国有句老话而，“清官难断家务事”，他们兄弟姊妹之间有什么矛盾的话，自己离家已久，也做不了判官给他们断案。虽然他们叫自己一声大哥，感觉除了血缘关系之外，其实也没有什么实际的意义。

就在王铁柱内心做着各种斗争的时候，做为家里唯一的姑娘，小妹开口了，“大哥，我跟您说一下这些年家里的情况啊。我和二哥结婚早，结婚之后就都单独出去住了。那时小弟跟咱爸住在以前的老房子里。这不后来平房拆了，咱爸和小弟一家搬进了楼房。这些年他们一直生活在一起，现在咱爸去世了，总不能两套房子都是他一个人的吧？怎么着也要有个说法儿啊”。小弟听完她说的这些话，马上甩出了一句，“咱爸生病，在床上一下躺了这么多年，怎么没见你们过来伺候一天过。如果不是他死了，说不定你们还不会过来呢，现在倒想起他来了”。

小妹的话里带着刺儿，小弟的话自然也就没有客气，王铁柱一下闻到了浓浓的火药味儿。现在他算是听明白了，感情他爹是卧床多年病死的，并且做为家中的哥哥姐姐，自己的二弟和妹妹做的并不好。联想起自己当时离开天津的情形，那时他们二人都躲着他家走，生怕看见被缠上了。而小弟却想尽一切办法，为他们解决生计问题，看来善良的小弟所言非虚啊。可即使是这样，自己又能说什么呢？不说还好，现在不管说谁，都会得罪一方，所以还是干脆别说了。

这兄妹三个，一看大哥压根儿就不管家里的事儿，他们索性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了。像这样你说你的我说我的，自然也辩不出个公母来。不过从他们的唇枪舌剑中，王铁柱多少听出来小弟这些年在老父亲身边没少尽孝，而二弟和妹妹基本什么也没做。他们这一吵吵不要紧，家中的配偶也都跟着加入了进来，这一下不大的屋里就像炸了锅一样。王铁柱不想掺和他们之间的争执，所以也不想多听他们说什么，于是就在他们激烈的争吵声中，拉上自己的闺女一平出去了。

出了屋之后，他长长的出了一口气，然后点上烟闷头抽着。虽说这些年来，他跟自己的这些兄弟姊妹之间也没什么来往，可现在老父亲尸骨未寒，他们为了挣那些所谓的财产，吵得不可开交。再想想自己可怜的娘，都没能好好看看小儿子一眼就死了。如果爹娘知道自己的孩子们在他们百年后，为了这一点儿蝇头小利，不再顾念任何手足之情，不知他们心里是啥滋味儿。

他们爷俩在小区里面找了个凳子坐了下来，从昨天晚上知道老父亲去世的消息，王铁柱就没怎么休息，乍一坐下来，还真感觉全身不舒服。也不知在外面坐了多久，从远处就着路灯，看着二弟、小妹两家从楼里走了出来，一边走，一边嘴里不干不净的骂着。他就这么远远的看着，直到他们出了小区，他才和一平重又回到了小弟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