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五年(公元705年)正月,洛阳,上阳宫。
榻上卧着的正是当今武周皇帝——武则天。
“陛下,您已多日未进食了。这是臣兄弟二人特意为陛下烹制的活肉,鲜美无比,请陛下吃一口吧。”说话的人叫张昌宗,私下里被唤作“六郎”,约摸三十岁上下,面若桃花,生得一对杏眼,纵是潘安复生,也不免自愧不如。身旁还跪得一人,二人眉眼神似,只又多了一分英气,此人便是其兄,“五郎”张易之了。
“如今这满朝文武,哪一个不盼着朕早日归天。也只有你兄弟二人懂得为朕担忧了。你们别跪着了,坐到朕的榻上来吧。”
“是。”二张兄弟起身坐在龙榻之上,五郎欠身,俯在皇帝耳边柔声说:“陛下乃万尊之体,是应百病不侵,今日之病,乃是心系白姓,代万民受天降之过。如此皇帝,胜尧舜百倍,我们为臣子的见了,心里也是不忍。这老天罚得够了,陛下必得痊愈。”
“你二人这一张嘴,甚是讨朕的欢心。朕活到这等年岁,岂能不晓天命?”
“陛下,我昨夜到梦到一神龙从这上阳宫里飞出,却不飞远,只在空中盘旋。臣子怕是真龙要回天复命,跪地大喊,求那神龙别走。谁知那神龙竟如听到臣子的呼喊一般,忽地又落回到上阳宫里,宫里一时金光大盛。微臣忽的惊醒,结果六郎也醒了。一问下,你猜怎的?我俩竟是做了一模一样的梦。”
“哦?!竟有这等事?”
“是。我们不敢怠慢。立刻动身去找慧安和和尚解梦。”
“国师怎么说?”
“国师说,此乃大吉之兆。陛下代民受过,感动上天,上天已将罪罚收回,不日,陛下的病必能好转。”
“国师真这么说?”
“微臣不敢妄言。国师还说,民罪已消,现大周百姓再无罪孽,陛下可大赦天下。此乃万民之福。”
“果真如此?甚好甚好。五郎,你代朕拟一道圣旨,朕要大赦天下。”
“臣这就去。”
“回来。再让国师选个吉日,朕要改国号。”
“改国号?”
“改国号为神龙,即日起,便是神龙元年。”
“臣尊旨。”
神龙元年,碎叶城,李家。
李客跪在父母的灵位前:“爹娘,战事不断,龟兹、疏勒早已城破,碎叶城虽说稍安,但已屯兵城外,一触即发。孩儿本该誓死护城,奈何白儿年幼,月娃贤惠,我……我不忍他母子受这战事。如今武周皇帝大赦天下,我想带他母子回陇西老家,李白这小子生得伶利,四岁便能作诗,若是回得大唐,日后定到光耀门楣。求二老不责。”说罢,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
次日晨起,李客唤人挑了担,领着妻儿来到城官府。如今的城官,正是月娃的大哥阿拉木。见李客一家,阿拉木忙迎出来。
“妹弟、妹妹,你们这是……”
“大哥在上,受妹弟一拜。”
“快起。这是搞的哪一出啊?”
“大哥,这里有三千两黄金,战事在即,请大哥万勿推辞。”
“李客,我这几日正愁着军资的事。我知你家殷实,还想去问你借些银钱,没成想,你倒主动送来了,大哥要代全城百姓谢你啊。”
“大哥,今日来,妹弟还有一事相告。”
“但说。”
“如今皇帝大赦天下,我想……带月娃和白儿回陇西。”
“啊?!这……陇西距此数千里,一路艰险,白儿又尚小,现今回去,怕是不妥啊。”
“大哥,我已决定了,这碎叶城战事一触即发,之前龟兹城破时,被大军屠城,我的担心……”碎叶城破这几个字,李客终是说不出口。
阿拉木仰首叹道:“为兄不留你,只盼这一路能够平安,若是碎叶城能守住,日后我再送信与你,兴许也能重聚。”
“谢大哥成全。”李客回头对妻儿道:“月娃、白儿,你们今日就留在这里,一家人亲近亲近,我回家收拾东西备好骡马,我们明晚便启程。”
“爹。我和你一起回去收拾。”李白拉着父亲的衣角说道。
“胡说,你今日就在舅舅家,好生亲近。日后,可不知道何时能见呢。”
“嗯……那……爹爹,你一定记得,把我的木剑带上。”
“一把木剑,带它作甚?”
“爹爹,我要带上。一路,我可以用剑保着爹爹和母亲。求你了,爹爹。”
“好好好,带上。”李客抚着儿子的头,心想这一路艰险,不由叹气。
三月的戈壁,一到了夜里便是滴水成冰的寒。碎叶城外,一队骡马正顶着酷寒向东缓缓的行着。车里,小李白紧紧地裹着狐皮斗篷,贴着父亲。
“爹,我们要行多久?”
月娃怜爱地望着李白:“蜜瓜熟的时候,我们就到了。”
“爹,我们为什么要去大唐?”
“傻孩子,我们是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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