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之中,我总是沉默的时候居多。我没什么可对外宣扬的。关于我的事,想说的都说过了,不想说的还是不想说。但也不是没有一点可述说的事。比如有一天早晨,我就制造了一件比较轰动的事。
我在洗刷一摞头一天晚上用过的餐具的时候,发现一只蚂蚁困在了一个盆里。我看了它好久,那是个很大个的蚂蚁,肚子大得象一只小型蜘蛛,黑色的,腿脚又细又长,看上去很矫捷。一只蚁后?不象,蚁后应该白白胖胖的吧?即便不白,肤色也应该浅一点。再说即使没有皇冠,身边不得跟几个侍从?而这位,流落在此,孤家寡人一个。这个盆子不象别的盆,盆壁有弧度,简直是垂直上下。它在盆底来回转了几圈就往上爬,刚爬了有一厘米就摔下来了。然后再爬,又摔下来——那个盆壁实在太陡,使它无法抓住。它陷入了绝境。这类似于我以前做过的那些噩梦:我梦到我的身体快速从一峭壁上直直地坠落,我什么也抓不住,心脏揪得紧紧地,有一根扯着它的弦好象随时要崩断,我恐惧地大叫,然后就吓醒了……
它现在也处在这个境地。
如果它这样爬下去,它用毕生的力量也不一定能爬出这个不锈钢盆。但是如果我施以援手呢?它也许就可以回到陆地上,再找到它的家,回归正常的生活。这对我来说不费吹灰之力。
我的方法有点简单粗暴——我把盆子扣了过来——顷刻之间,这个小宇宙就天昏地暗,天旋地转,好象到了世界末日。这只蚂蚁惊慌失措之际,一头栽倒在地上。我不知道它会不会觉得这是场灵异事件,就象传听的那些不知怎么一夜之间就被带到了几百公里外的人。
很快我就发现我这场救援有点儿美中不足——我忽略了盆底的一小汪水!这湾水还没有一口漱口水多,但就这点水随着盆子被扣下来,它全部浇在了那只蚂蚁身上,它的纤细的足一下被粘在水里,动弹不得了。
这一刻,作为左右这只蚂蚁命运的上帝,我真是太残酷。就象我们时常抱怨老天不公——这只蚂蚁也一定在抱怨我,虽然它连我长什么样都看不清。我对于它来说,实在庞大得无边无际。
它趴在那里没动。我以为这一下它的腿肯定废了,就在我想还需不需要找根草棍把它搭救出来的时候,它忽然努力地蹬了蹬腿,挣扎出那片泥泞,来到干地上,并且准确地毫不停顿地向不远处一个蚂蚁窝爬去了。
它解困了。它回家了。
我意兴阑珊地收回我的目光。我确定自己做了一瞬间的神。
你看,我就是这样一个无聊的人。
风扇搅动的热气让人昏昏沉沉,让人只顾到眼下,连梦都做不了。
一般情况下,妹妹不主动开口,我也不会主动问。但她显然很喜欢和人交流,尤其喜欢和我说话。她告诉我她的耳朵是小时候感冒打针打的,还庆幸自己幸亏还能说话!这种事真多!我还和一个哑巴木匠共过事,他也是同样的原因成了聋哑人。
他照样很聪明,手艺好,更重要的是,他很爱干净。他的媳妇是个傻子,出门找不到家的那种。但给他生了个男孩,而且随他,聪明,帅气。他的衣服都是自己洗,却比那些不哑巴的同事都干净。一些女同事便说:就是我们,找哑巴这样的人也不吃亏,也值。话虽这样说,当初叫她真找哑巴也未必愿意。哑巴的家人给哑巴起的名字叫“得说”,张得说。这名儿一听就让人心酸。
这种事要搁在现在,就是严重的医疗事故,非得打官司赔个十万二十万或者百八十万不可。那时的人可真老实。
妹妹戴着耳机,”七千块呢!”她说,是哥哥和她爱人陪她去买的。
我注意到她的耳垂上有耳洞。
“你没打耳朵眼儿(耳洞)?”她问我。
“没有。”我说。我好象从小就对这类属于女孩子的诉求很模糊,所以我不敢确定我活得完全象个女人。
她妈给她陪送的嫁妆里有一套首饰。我断定她这个人让我觉得温暖也和这些首饰有关。首饰可以让一个好女人变得更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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