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所以贫富差距很大,富者越富,贫者越贫,而不至于周遭均富,都是因为贫者还有剩余可被压榨的价值。”
同桌这么意味深长的告诉阿奋,又像是在自言自语。阿奋是不懂为什么同桌会在语文课上给自己讲这么一段不着前后的话。
“可惜这个时代没有劫富济贫的事儿了。”
说完两个人又像没说过话一样,盯着黑板,不说话。讲台上的老师,是个中规中矩的中年人,教语文,读多了圣贤书,迂腐古板得可爱。总觉得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阿奋很喜欢这个老师,有些像小说里那种迂腐的教习先生。平日里像学生们传授做人从善,做事从心的道理。学生们出去了,有的秉持赤子之心的,做了善事,尽管亏了自身,老师还是会帮扶一把。
可是,哪儿有那么多好人?老师因为是个语文老师,所以不曾有数理化那么受人欢迎,上门请求补课的人络绎不绝。自然也就顺水推舟接了这些事。
阿奋不知道同桌有什么故事,他自己的故事也从未有人听过。
同桌普普通通,上课看着黑板,下课从桌子里掏出一本书来看。阿奋看了那么多书,有许多都是这个同桌借出来的。
同桌跟阿奋一样,放学之后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在夕阳下影子越拉越长,阿奋跟他也不同路。
同桌喜欢跟自己讲看这些书的心得,他认认真真的在看的每一本书上写,阅壹阅几。然后在笔记本上记下自己在这本书里投入的感情,以及如果自己是其中的主人公该怎么处理故事中发生的事,还有如果自己是作者会怎么写。
阿奋问他,你是不是想写写东西。
同桌说,我只是设想了会遇到的磨难。
唯独一本书,同桌在看完后直接丢到了垃圾桶,甚至不舍得写个阅字。在笔记本上只有三个字,臭狗屎。那是某个著名作者写的一群拜金女的故事,书的销量很高,千万怀春的少女以及伤春的少男都憧憬的美好生活,可是同桌不喜欢。
他们两个在班里都像是隐形人一般,坐最后一排,自得其乐。
阿奋下课后没有径直回家,他想出去走走了。老师们都是寺庙里的大师,经念得很好,可是他们总是说将来。
阿奋顺着同桌走的那条路,夕阳这东西,真要是一个人慢慢的呼吸,就会感觉有一点凄凉,然后总要生出一些感怀。阿奋没有,他觉得西晒真他妈热。
同桌就在前面,头平抬着,目光应该是在前面吧,从没有想过要回头看一眼,也不知道阿奋就在后面跟着。
阿奋直跟着到了一栋平房,一个穿着迷彩外套,脚踩解放鞋的人正光着膀子正对着水龙头洗脸,顺带着把裤腿上的灰尘抖了抖。
阿奋没有停留,他想再往前走走。听说前面不远处有个小湖,湖边总有一些人在那里野炊、唱歌。阿奋想看看这种江湖儿女围绕着篝火起舞的景象,不知道他们会不会给自己提一坛子酒。
湖边没有那么多人,只有三两对情侣手拉着手在散步,时不时来个拥抱,指指湖里裸泳的小孩儿,然后女生娇羞的把对象的手抱在怀里。
湖那边有人在踩游艇,远处的山上有母亲在骂。
“XX,你他妈的放学不回家来这里玩水!老子逮到你脚给你打断。”
阿奋走了,没什么意思。
第二天,同桌抬了一箱书来上课。在课间,他回过头来对阿奋说。
“之所以贫富差距很大,富者越富,贫者越贫,而不至于周遭均富,都是因为贫者还有剩余可被压榨的价值。”
“可惜这个时代没有劫富济贫的事儿了。”
我要走了,这些书送给你吧。呐,还有这本我亲手写的心得,怎么说呢,我觉得挺有心得的。同桌在第二个课间对阿奋说。
你要去哪儿?阿奋收下书,小心翼翼的把那本心得包起来放进书包。
总要离开咯,没什么事儿,以后有机会再见咯。同桌笑嘻嘻的样子。
阿奋这是第一次看见同桌笑这么开心,以往的他,沉默寡言,严肃得像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事事条条框框务求尽善尽美。
第二天同桌没来,老师在班里问有谁看见他了,说家里手机也打不通,没有人知道。
第三天,同桌没来,老师还没联系上。
阿奋放学后沿着之前走过的路,走到那栋平房前。他使劲的敲了敲门,没有人回应,他敲门的声音更加急切了。
他蹲在门口,像极了一条失去幼崽儿的狗。
有一个大妈戴着一顶滑稽的帽子过来,这个帽子的帽檐儿是草帽割下来的,中间一个黄色的塑料。
大妈对阿奋说,这家老的前不久在工地干活被掉下来的钢筋砸死了,当场死亡,这家孩子回来收了尸。女的不在,爹也死了,也不知道这孩子去哪儿了。哎,我也收拾东西搬走吧,在这儿住着瘆得慌。
阿奋一阵恍然。
第二天下午,老师在上课的时候说,同桌自杀了,在靠湖那边的一个工地上。
他拿出同桌送的笔记本,一页页的翻,直到最后一页,上面写着——
人命如草芥,我自随微尘。
伯爵初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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