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她开始记事的时候，大概也就三四岁的样子，而且很多的画面，都是静默的，零碎的。

从读小学的时候起，她就常听别人说起她们自己的奶奶，听到别人总说，”奶奶总是很疼我“，又或者”我最喜欢也最爱我奶奶了“这样的话时，她是断不能体会的，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呢？能得到奶奶的爱，大概很幸福吧，看她们言语间的骄傲和脸上藏不住的笑，就知道了。

并不是她没有奶奶，而是从她记事的时候起，奶奶就从未在她身边出现过。只除了那一年，她患了腿疾。

她的腿疾实在太怪异了，怪异得大人们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她也只记得，那样的腿疾，害她有段时间是没办法走路的。

没办法走路的时候，又不能成天只在家里躺着，毕竟还是个孩子，总是需要到外边去的，无论是晒晒太阳，还是只到外边看看，也好。

那天，她爸爸妈妈都外出了，其他的几个兄弟也都不在家里，就剩了她一人，哪儿也不能去，也许实在没法了，妈妈才把她托付给奶奶，帮忙照顾她一天。

记得那是一个清晨，太阳不大，风也不冷，可到底是初夏还是初秋，她却也不记得了。也许是因为还小，对季节还是一点概念都没有。

那个清晨，她奶奶背着她，来到了离家不远的小店。村里就两家小店，离家近的那一家，他们常常去，倒不是进去小店买东西，她家太穷了，爸妈是从未给过他们兄妹姐弟一分零花钱的。她们是常去那小店前面的那堆石头上玩，后来学地理，她才知道，那些石头都是玄武岩。

那石碓并不大，堆砌起来，却是整整齐齐的长方形，高度不高，三四岁的小孩子，就能在上面玩了。小石堆的后面就是一小排翠绿色的竹林，其实说竹林并不算太贴切，那只不过是几株有些年头的老竹子，竹杆青黄青黄的，都长得不高，却枝叶繁茂，看起来就像一片小竹林似的。

那个清晨，她奶奶就背着她到那片小竹林前的石堆上坐着，只简单地跟她说，过一会就会来接她，然后就再也不见人影了。

她等啊等，等了好久，只见太阳从东方白茫茫一片只泛着鱼肚白，到渐渐变得越来越大，太阳光也越来越晒的时候，还是没有看到奶奶的人影，她开始害怕起来，奶奶去干什么了？怎么这么久还不来？她要把我一个人丢下了吗？天黑了，奶奶再不出现，我怎么办？

偶尔几个过路的人，也没有一声问候的，她一个小女孩，担心坏人，又害怕天黑，还没办法下地走路，不知不觉地就感到越发害怕和着急起来，终于绝望地哭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奶奶才终于出现，却是什么也没跟她说，只背起她径直朝家里走去。

02

再等她长大了一些，有天，她正和几个同学在村里另一片竹林后边玩，玩得正开心的时候，她突然感觉手被谁拽了一下，刚一转身，就看见奶奶那张怒气冲冲的脸，还没等她缓过来，只听见奶奶大声地质问她：“你又在你妈面前，说了我什么话？！我到底有没有说过那样的话？“

她愣住了，大概是被那样的奶奶吓住了，还没开口说什么，奶奶瞪了她一眼后，就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去了。

没有谁注意到她奶奶来过，更没有谁注意到她刚才被奶奶呵斥过。

她觉得委屈，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努力在脑海里回想那一两天，她到底跟妈妈说了哪些关于奶奶的任何话？

还是一点也没想起来，到底是什么。

尽管跟奶奶不亲近，可是，奶奶这样大声对她说话，倒是头一回。不过以后，也没有再这样大声对她说话了。

记忆中，除了上面两件事，她对奶奶再也没有其他更深刻的印象了。别的孩子在作文里写爷爷奶奶的时候，她只有爸爸妈妈。

奶奶从来就不亲她的，不止是她，还有她那三个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