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高气爽,马肥人壮。
和亲的队伍从长安出发,过函谷关,途经太原,最后在云中稍作休整,奔赴塞外。
呼韩邪单于早已派人前来通报,说单于已经带领大军在受降城中等候,迎接大汉天女。
王秭一行人已在草原上跋涉数日,莫约还有半日的行程,便要抵达受降城。一路上相安无事,而皇帝口中的“天下第一刺客”也从未出现过,整只和亲的队伍也逐渐放松了警惕。
不过由于职责不同,队伍中的士兵们的情绪也慢慢开始两极分化。
其中有十名来自宫中的金吾卫,以及几个贴身的侍女,是要跟随王嫱一起进入草原,作为亲卫继续保护王嫱的周身安全,照料王嫱的日常生活。随着行程即将结束,有些侍女再也忍不住未来苦居塞外的恐惧,情绪逐渐失控;又恐于卫兵的监察,不敢逃跑,只是每日偷偷哭泣,强颜欢笑。而金吾卫们大多籍贯长安,从未想到过要远赴塞外,情绪也逐渐开始有些波折。其中有两人刚出云中城时便计划逃跑,却被其余几人告发,依军法处死。剩下的金吾卫虽然再不敢妄动逃跑的念头,却也是情绪低落,脸色阴沉。
与金吾卫和侍女们完全相反的是二十名来自虎贲校的士兵。虎贲校向来是皇帝亲军,一切待遇从优,凡有立功者皆步步高升,飞黄腾达。而这次护送王嫱出塞之后,在长安城中等待他们的便是青云直上,前程似锦。更何原以为此行凶险万分,一路走来却相安无事,自然是喜出望外。
只有王秭一人独自驾着马车,载着王嫱与她的贴身侍女,冷眼看着一行人的各自悲欢。
整支队伍忽然停了下来。
茫茫草原之上,一名黑衣男子挺身而立,挡住了队伍的去路。
深秋的草原飞沙不止,却丝毫没有凌乱这个男子的衣冠。他直直地看着整支出塞的队伍,像老牧民看着得而复失的羊羔一般。
领军在前的虎贲军都头正要开口斥责,黑衣男子却率先开口:“我原以为你们昨日就要抵达此处,没想到却晚了一天,想必是出了什么乱子吧?”
都头呵斥道:“大汉天军在此,尔等安敢如此放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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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衣男子眯了眯眼:“聒噪。”
都头正要还口,却见寒光一闪,脖子上莫名多了一道血痕,整个人便无力地瘫倒下去。
整支队伍瞬间陷入了混乱之中,没有人看清都头怎么被击倒,却又不敢向前还击。
王秭也不开口,只是停住马车,摸出一颗不知从哪里找来的石子,往那黑衣男子扔去。
只听得金石相撞之声,那颗石子还没到黑衣男子面前就被击落,而黑衣男子的周身多了一柄耀武扬威的飞剑,绕着他不停飞转。
相传这世间有养剑奴,自出生开始,每日用精血温养飞剑,如此坚持数十年,使飞剑与养剑奴灵神合一,可以通灵,来无影,去无踪;御剑伤人,皆在一念之间。
王秭起身下车,将手中的马鞭递给身旁的一名金吾卫,说道:“金吾卫带着公主先走。虎贲军随我留下御敌。”
黑衣男子就一直看着那名金吾卫慌慌张张地驾着车往北面驶去,其余金吾卫紧跟不止,却也不加以阻拦。
直到马车逐渐远离他的视线,他才回头,看向留下的十九名如临大敌的虎贲军和背负着剑匣的王秭。
“呵。”
他嗤笑一声。
只见一道剑光掠影而过,一名虎贲军应声而倒。
剩余十八名虎贲军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恐惧与愤怒,怒吼着挥刀向前。
黑衣男子摇了摇头,说道:“无趣。”
王秭依然是站在原地不动,只是有些无力地摇了摇头。
漫天剑影,满地黄沙。滚滚红尘,大好人头。
黑衣男子饶有兴趣地看着一动不动的王秭,说道:“很奇怪,我的直觉告诉我,不管我怎么出剑,好像都杀不了你。”
他指了指地上的尸体:“不像他们。”
王秭却也不理他,只是闭上了双眼,深吸了一口气,把剑匣放在地上,取出“毛”“贵”二剑,握在手中。
黑衣男子笑道:“依我看来,我奈何不了你,
你也杀我不得,为什么不各退一步呢?”
“你放我离去,杀了那王嫱,我到郅支单于那儿也好有个交代;我也保证你可以安然离去,要不然,一不小心为我所杀,岂不可惜?”
王秭不语,只是双手持剑上前。
黑衣男子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却也不闪躲,只是看着他步步向前。
在离黑衣男子莫约一丈距离的时候,王秭骤然出剑。
双剑纷飞,有如南飞渡雁;身形腾挪,好似北地奔骊。
时而变幻莫测,羚羊挂角,无迹可寻;时而返璞归真,香象渡河,步步踏实。
然而这黑衣男子的应对却如牛嚼牡丹一般,简单粗暴:不论王秭的剑法如何精妙,神鬼莫测,那柄通灵的飞剑总能在恰到好处的时候挡住致命的一击。
黑衣男子站在原地,也是动弹不得,生怕稍有不慎,格挡不及,王秭手中的宝剑便会刺穿他的胸口。
僵持许久,那黑衣男子终于不耐烦地说道:“不知好歹!你我之间,不过是意气之争,何必要两败俱伤?”
王秭只是出剑,并不理睬黑衣男子的怒斥。
黑衣男子有些急促地说道:“你这般狂攻,平白耗去了我多年温养的剑意,有什么意义?等你胸中气息耗尽,再次吐纳之时,我便可以锁定你的气机,一击致命,到时候你与这些躺在地上的军汉有什么区别?还不如趁你气息尚存,咱两握手言和,从此分道扬镳,各不相干!”
王秭忽而停手,望向北方,脸上浮起一丝笑意:“终于到了呢。”
黑衣男子见他出声,心想终于找到了机会,连忙出手,御剑伤人。
“无趣。”
这是他生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那柄温养多年的飞剑被王秭左手的“毛”剑随手击飞,而右手所持的“贵”剑已经在不知觉间刺入黑衣男子的胸口。
每日要放血养剑的剑奴体格向来孱弱,何况他自从宝剑通灵以来,已经习惯御剑伤人,从未想过会被人近身刺杀。
王秭将“贵”剑从黑衣男子身体中拔出,任由黑衣男子的尸体软软地瘫倒在地,有些自嘲地笑了笑:“天下第一刺客?”
他将手中两柄价值连城的宝剑丢在一旁,径直在在黑衣男子的尸体旁席地而坐,摸出一只土埙,自顾自地吹奏起来。
埙声悠悠,天地悠悠,只有南飞的大雁听到了他的吹奏。
而在此时此刻,护送王嫱一行的金吾卫们已经奔行良久。望着远方隐约可见的受降城,驱车的那名金吾卫正想松一口,却听见从未开口过的王嫱在车中说道:
“停车,娶我的琴来。”
金吾卫不敢违令,只好有些不情愿地拉马停车,吩咐其他几名金吾卫从后方的行李中取来王嫱的古琴。
王嫱摘下一直戴着的面纱,拉开厚厚的帷幕,独自从车上走了下来,坐在临时放好的匡床上,轻抚古琴。
悲歌当泣,远望归乡。
金吾卫们从没想到过,他们一路护送的这位蒙面女子是如此的貌美,而她的琴声又是如此的动人。
南飞的大雁听到了她的琴声,看到这个坐在匡床上的美丽女子,一时之间忘记了摆动翅膀,落到了地上;驾车的骏马听到了她的琴声,也忍不住回头,望向南方,仰天长嘶。
在这边疆塞外,第一次出现这般美丽的女子,而昭君出塞,也是千百年来,边塞人民心中最美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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