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江365的随手拍
奶奶家山上大片的映山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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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月是一条河，我们是这河里的船儿吧。初启航，原来是这般模样。
简朴童年·山中岁月
作者：蓝江
01 小屋中的读书时光
1997年11月，儿子四周岁，我们一家三口临时租住在居委会的一处平房里。
是楼群里的一处不起眼的小平房,一进门是居委会的一大间办公室，里面摆了四张办公桌，右侧靠墙的地方有一张黑色人造革的长条靠背沙发，墙角有一大盆翠绿挺拔的风车草，窗台上摆着小盆的芦荟、文竹、仙人掌、万年青。
我们租住的是里间屋。屋里除了一张双人床，贴墙摆放着放杂物的箱子和柜子，再就是简易的可折叠的桌子椅子了。桌子是我们的饭桌，也是学生们上课的课桌。再往里边，是个小小的厨房和洗手间。
青瓦傍晚五点至六点半在小屋里给几个初中生上课。我和儿子没地方呆，就呆在居委会的办公室里。或者，出去遛弯，沿着环钢路——现在叫千山西路，要么往东，要么往西，随意地走走停停。
累了，就依旧回到办公室，办公室里除了桌椅沙发，就有几盆花。我和儿子无事可干，只能早早准备好一本书，我给他读故事。故事书也仅有一本，就是那一本无数孩子读过的《365天天都有好故事》。
我和儿子坐在沙发上，我读，他听。书是纯文字版的，里面几乎没有插图，所以儿子也不用看，就随意地坐着，或者趴在沙发上，听我慢慢读。
儿子听着听着，就入了迷。一个故事读完了，他并不罢休，总是让我反反复复地读，直到这个故事完完全全吃进他的脑子里。
就这样，一个故事不知道要重复多少遍，读到后来，偶尔，我一个疏忽读错了哪里，儿子立马就兴奋地大叫起来：“妈妈，停！停！你读错了！”
然后凭着他记忆中烂熟的情节，毫不费力地纠正我，那时儿子很以这样的“权威”而自豪。那会儿，在儿子的眼里，妈妈还是个无所不能的人，能纠正妈妈的错误，在他看来是非常了不起的一件事，分外自豪。
就这样，在我反反复复的朗读中，儿子一遍一遍加深印象，直到他把一本故事书的大部分故事，分毫不差地背下来。
六点半，青瓦下课了，我进里间忙着准备晚餐的时候，儿子会拿着那本故事书，按照他记忆中的故事，对照着书一字一句去对应，这样日积月累，他就无师自通地认识了好多字。
我知道儿子认字已经是好几个月之后的事了。
那一次，学生来上课，儿子端坐在外间沙发上，正用一双小胖手捧着满书的文字看得津津有味。
一个女生看着这个小小的孩子，觉得有趣儿，就走到他身边，好奇地问了一句：“你认字儿吗？”儿子马上自豪地答：“认识！”女生吃了一惊，说：“那你给我念念。”儿子就大模大样地先读标题，然后一路流畅地读下去。
女学生这下吃惊不小，大呼小叫起来，说你们看啊，天啊，老师家孩子是神童啊，认识这么多的字！
她这么一咋呼，几个初中生立即围了过来，儿子这下可有用武之地了，大大抖起精神来，像模像样地展示了一番，真是技惊四座！关键是一个字也没读差！
说实话，我也吃惊不小，哪里想到小小孩童竟会有这样的独创认字法，同时有这样惊人的记忆力！我们只不过是每天里读读说说，原来就可以有这样神奇的效果！
02 进了乡村小学
儿子四岁半随奶奶回了山里老家。不到五周岁，就跟姑姑家的小姐姐一起上了乡村的小学。
那时闭塞的大山里，乡村小学还很落后，一个班里，大大小小的孩子都有。儿子是最小的一个，大的还有十多岁的仍在读小学一年级。
因为学校实行的是考试升级制度，一年级结束，你考试合格了才能升二年级，不合格只能再读一年，什么时候合格什么时候升级。
儿子虽然年龄小，但因为有在城市幼儿园学习的基础，所以文化水平方面还是蛮超群的。所以每次考试，儿子都名列前茅。
乡村的小学，师资缺乏，大都是本村有些文化基础的人做代课老师，老师除了教学，回到家里还要干农活，因此也没有那么多时间备课。
所以有时老师在黑板上做板书，写着写着，就忘记了想写的字的细节了，儿子就举手跑到前面去，替老师把那个讨厌的字写出来。
儿子因此大得老师的赏识，乡里人都觉得这小子是个天才。但因为年龄太小，儿子的生活自理能力却弱弱的，有时因为不好意思举手说要去厕所，憋着憋着就把裤子给尿了，幸好他叔叔当时也是学校的代课老师，为这个小侄子操了不少心。
叔叔家一栏子的美羊羊
乡村的小学，还保留着古朴的民风，为了督促学习，还在实行体罚的措施。
学生上课不认真听讲，或考试成绩太差，老师就会拿一个硬梆梆的柞木条作戒尺，虚张声势地去打孩子的手掌心。
当然，威吓更重于体罚——一个村儿住着，平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老师和家长一样，都是恨铁不成钢，打手心是为了让孩子们多一些对老师的敬畏，以使他们能更好地完成课业内容。
儿子后来回忆说，他在乡村小学读书的三年，老师差不多打遍了班级里大大小小的孩子，但是一次也没有打过他。
03 儿童的天性
乡村小学校离奶奶家不算近，步行得二十多分钟，就算走的慢，三十分钟也肯定能走到家。
但儿子常常没有时间概念，放学了，他背着简朴的小书包走在重山叠翠之中，高兴了，会猫着腰，在坑坑洼洼满是碎石的山路上飞跑，一会儿就到家了。
有时呢，路边沟岔里汩汩流淌的清泉，会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就蹲在小河边，顺手拿来一根小木棍，拨弄溪水中五颜六色的鹅卵石，快活地盯着水湾里游来游去的小鱼。
往往，玩着玩着，就忘了时间，二十多分钟就能走完的放学路，过了一个多小时他还没出现，爷爷在家等得心急，就沿着唯一的那条山路寻下来，接回他贪玩的小孙子。
遍布坡野的映山红
儿子曾经有一口还算标准的普通话，但回归山里老家不久，他的口中就沾染了浓浓的乡音，我甚至觉得，与那些土生土长的山里娃娃们比起来，儿子的乡音似乎更其浓重。
到了小学二年级，儿子的胆子也壮起来了，乘奶奶不备的时候，敢和相熟的小朋友一起，爬上奶奶家附近那些高耸的山崖。
那年春节，我和青瓦一同回山里老家过年。儿子的二叔早就得了消息，特意雇了辆车下来接我们。
到了家门口，公公婆婆都笑呵呵地迎出来，大家忙着往屋里拿东西。我先一步进屋，左看右看，儿子没影了。
大他一岁的小姐姐悄悄过来说：“大舅妈，我告诉你，他藏在里屋了。”我连喊了几声，那小小的男孩才从装满玉米的麻袋后面探出头来，笑嘻嘻的，一脸的顽皮，又有几分不好意思。
几个月不见，儿子又长高了，壮壮实实，小脸膛黑里透红。
那天夜里，儿子钻在我的被窝里，小胖胳膊搂着我的脖颈，滔滔不绝地给我讲他心中的故事。那大多是从爷爷那儿听来的很古老的故事。
讲了一串故事之后，儿子用亮晶晶的黑眼睛看着我：“妈，我给你破梦儿啊？”我说好。“破梦儿”就是猜谜语。
儿子会的“梦儿”还真不少，我一个一个猜着，猜对了，儿子说：“妈，你真行！”偶尔猜不出，儿子便用小手捂着嘴嘻笑，然后，得意扬扬地趴在我的耳边告诉我。
亲亲热热在我身边呆了五六天，那小不点便要逃了。原因很简单，亲昵够了，话也说得差不多了，接下来就该检查学习情况了。
一看才发现，寒假已过了大半，儿子的寒假作业才写了不足三分之一，于是，我便成了不讨人喜欢的角色。
往往，儿子在我的催促下拿来书包，找出书和本子，拿出铅笔橡皮，准备了好大一气才开始写，可没写到一页，心里就长了草一般，要逃跑。
我不答应，儿子就开始故意写错字，然后用橡皮狠狠地擦，一边擦一边偷眼看我。见我不高兴的样子，他也不高兴了，勉强再写几行，最终还是像小兔子一样溜走了。
那些日子，儿子快快乐乐地跑来跑去，忽而在奶奶家，忽而在姑姑家。哪边让写作业了，他就装模作样地写几行，然后就随着小伙伴们嬉闹去了。有时晚上也不回来，就在姑姑家睡。
我呢，其实打心眼里也不愿强迫他。儿子毕竟是太小了，才六岁多的孩子已经读到了小学二年级，成绩也还不错，何苦再去逼他？想想，我像他那样大的时候，可能还不认字呢。
十几天假日一晃而过，我和青瓦临行前一天的下午，儿子又要和小哥哥小姐姐玩去了，当奶奶的赶忙上前拦住说：“明天一早你爸你妈就回去了，今晚你在哪儿睡啊？”
儿子一边急着往外走，一边大模大样地说：“奶，我知道，今儿晚上我回来。”便一溜烟跑走了。
那晚，儿子到底忘了他的承诺，跑姑姑家看武打片去了。婆婆颇有些遗憾，自言自语说：“这个小小子，净顾玩了……”我的心里也不免空落落的，空落落的心中又似充塞了很多内容。
早晨，我和青瓦坐着敞篷车从老家出来的时候，太阳刚刚从山梁升起。
天很蓝，肃穆的山峦间白云悠悠，满山的柞树泛着微红，车子一路下坡，轰隆隆跑得飞快。
路边一户院落里，一个小男孩傻呵呵地盯着我们的车子看。我回头看着远处的坡梁，那儿，年迈的婆婆依旧站立着，目送她的儿子儿媳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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