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淳九年的临安城飘着柳絮,陆秀夫在凤凰山脚捡到半块残碑时,忽闻宫中传来蟋蟀叫声。碑文上"靖康"二字被青苔吞噬,像极了张世杰盔甲下的旧伤。
一、蟋蟀诏
小皇帝赵昰的赤舄踢翻金丝笼,蟋蟀振翅落在陆秀夫的笏板上。"陆卿,它比文丞相的奏折有趣多了。"八岁天子指着殿外焦黄的梧桐,"叶子落了七片,该换笼子了。"
张世杰的佩刀在青砖上拖出火星:"陛下,元军已破常州。"
蟋蟀突然发出尖锐鸣叫。陆秀夫看见笼底压着张世杰的密信——"议和派欲献传国玉玺"。他摘下官帽接住坠落的秋蝉,在赵昰惊喜的注视中,将玉蝉与密信一同捏碎。
二、海月图
祥兴二年的月光像把盐,撒在硇洲岛溃兵的伤口上。杨太后颤抖的指尖拂过《海月图》,画中崖山双峰倒映着二十年前临安灯市。
"此画是度宗赐予谢道清的。"老宫人捧着画轴低语,"太后可知画里藏着大宋最后的气运?"
飓风掀开营帐的瞬间,陆秀夫瞥见画角褪色的题诗。当"海上明月共潮生"的墨迹被浪沫浸透,他终于明白先帝为何至死不肯打开这幅画——皎洁月光下,十万海船不过蝼蚁。
三、玉带潮
二月初六的晨雾染着血腥,张弘范的蒙冲舰切开宋军船阵。陆秀夫的白袍溅满桐油,怀中《大学衍义》的纸页正簌簌燃烧。
"降旗!"元军箭楼传来嘶吼。
赵昺的龙舟开始倾斜,陆秀夫解下玉带缠住幼主。这条曾束缚过苏轼、温暖过岳飞的玉带,此刻正在海浪中发出龙吟般的呜咽。当最后一块舢板沉没时,他忽然想起那个蟋蟀振翅的黄昏——原来大宋的气数,早在临安梧桐落叶时就已燃尽。
四、鱼龙舞
暮色浸透崖门水道,文天祥的囚船正经过战场。元军打捞起半幅《海月图》,残卷上杨太后的血指印宛如红珊瑚。
"陆君实负帝蹈海,可算尽忠?"张弘范将画轴掷向火盆。
文天祥凝视着逐渐焦卷的崖山轮廓:"张将军可曾听过钱塘潮信?"他腕间铁链撞击船板,"潮水退去时,留在滩涂上的才是真正的礁石。"
咸腥海风中,烧焦的画轴突然迸出火星。那轮被血污遮蔽的海月,竟在灰烬中愈发皎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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