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爬在妈的病床边,跟妈妈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因为上学后出去很少在村里呆,不擅长拉家常,就聊着我最近又做了什么事,给谁谁介绍了对象,谁谁托我介绍对象,我工资又高了,我又瘦了,兜宝又丑了……妈妈一搭一搭的问着,怎么不给你妹介绍?那谁谁眼光还高啊?你不好好吃饭么,咋不瘦?不要乱花钱!男娃,晒的没事
癌肿疼痛,使她说话都变的费劲。但我还是想说,我还想听她唠叨我,唠叨我说话直,不过脑子,说我没眼力劲,说我脾气不好等等。就像每个母亲对孩子温柔的训斥,朴实暖心。
整整一年,妈的病情从一开始我们都没瞒她,她是一个为人朴实,处事精明的女人。告诉她,我觉得是对她的尊重,只是太年轻,爸说,你妈年轻啊,才陪了我三十年……说时哽咽,我把头扭向一旁,不敢看他。习惯性的掐着手指头,想让疼痛转移注意力。
家里大事,爸爸都是找妈商量,我很佩服妈妈的聪明和处事,大大小小的事,在妈看来,三两下处理完。爸心小,鸡毛蒜皮的事,就睡不着。妈心大,所以爸每天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找妈妈,叨叨叨他今天出车路上的事,到哪里出车去,碰见谁谁谁了……
我们姐弟俩,从小都粘妈妈。放学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找妈妈,说今天在学校遇见的事情。上班后,回家没有那么频繁,但电话中总是絮叨个没完没了。我很享受这种毫不顾忌的诉说,妈在那一头开心的回应着。
妈是农村妇女,但特别爱干净爱漂亮。家里收拾的干干净净,一点不邋遢;穿衣打扮比我眼光要好很多,经常说我都上班还穿的土气。现在,这种感觉没有了,疼痛,那种被万千癌细胞吞噬的疼痛,折磨的她躺在床上,翻身不能,侧身不能。我看着,生不如死,我们无法分担她的痛苦。注射止疼针,可以缓解,但是副作用导致的便秘,头晕乏力,恶心呕吐,让我们束手无策。我妈死扛着,真的是拼了命死扛着,从一开始,我们都希望有奇迹。相信老天爷是公平的,怎么会突降灾难在一个善良勤俭老实人身上。可是,一年了,从手术,化疗,放疗,中药调理,过的关卡,不计其数,总以为前方是光明的,再坚持下,再坚持下,可结果呢?!我恨上天不公平,为什么好人要遭罪!从爷爷开始,我们家都不信佛。自从妈妈病了之后,爸妈变了,开始寄托神灵。这是无奈,是真的走投无路的最后选择。看着妈妈虔诚的参拜,我心里不是滋味。
前段时间去了杭州,在灵隐寺的大殿里,我跪拜,设长寿牌,祈福。面对高大尊严的佛像,我压抑不住眼泪。我不知道佛祖会不会听到我的诉求,一个无望之人最后的寄托。
可是,又能怎么样呢?妈的疼痛一点没少,反而加剧。蛋白低,贫血。大夫说,这是癌肿在消耗人体,最后的一段时间了。让我们有心里准备,只要病人不痛苦不难受就行,回天乏术。我掐着手指头告诉自己,不可能,准备什么!还有可能,可能大夫医术不行,我们还有中医。我想带妈去北京求医,刚说出,妈妈就拒绝。她痛苦虚弱地说,别折腾了,她走不到北京……
医疗资源分配不均,疾病大病却多在乡村。关于癌症的普及,在大城市和乡村观念都截然不同,必然导致病情的不同结局。同病不同命。
目前,妈妈进食少,只能挂营养针维持。回家拿东西,看到家中大门紧锁,进门后里面空荡荡的,我强忍着眼泪,快速取点东西,然后离开。我没法想象,爸爸以后一个人的日子,爸妈很相爱。爸怎么受得了。我之前要求爸以后跟我住一起,换个环境。爸没说话,妈说,你爸不愿意,一是想呆自己家里,他一个人过。二是继续能跑车,能工作。三是,爸嫌我脾气不好……
自从妈得病后,我的脾气的确不好。我一方面着急,一方面也害怕。爸从妈得病后,像变了个人,不再是当初那个威武霸气,有主见父亲。他变得胆小谨慎,经常絮叨,经常叹气,早已没有了当初的主见。像个失落的迷路孩子,不知所措。我一下子接受不了,我特别想找个靠山,可以商量,我有时扛不住,就说话声音变大,语气不好,着急而忙乱。我知道我不对,我控制不了自己。我想发泄,我怕我最后会扛不住,我怕我憋出病来,我爸以后日子怎么过。
人这一辈子,都是目送。父母目送儿女离开,儿女目送父母的背影。迟早有这一天,只希望,时间能慢点,慢点,再慢点。
很早之前想写情节小说练手,却怎么也想不到,写的却是自己。真是讽刺,无奈。希望下一部,来的再慢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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