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现在,你无法想象这张脸当时有多么美,这么多年,我用尽了无数办法,想要对抗时间的残忍,它们一点一点蚕食这件精美的艺术品,把它的水分蒸发,一点一点揭下它精致的表皮。我试过把它藏在冰箱,在它上面涂抹上一层厚厚的防腐剂,但是没有用,它还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了。后来我干脆自己动手,把那些干瘪在上面的肉用手术刀一点一点剔掉,我的刀法还算精致,毕竟我之前做过外科手术医师,在工作之前,我还在美术学院学过几年雕塑,可是我没办法像对待石膏一样随心所欲地创造我想要的形状,我只能小心翼翼避免伤到它的轮廓,多么美丽的轮廓。”
他把玩着手里的东西,眼睛开始迷离,仿佛沉醉在一件美好而遥远的回忆中,他的目光温暖着那颗骷髅头上面黑漆漆的眼窝,像有一束光照进了深渊。
“在过去的日子里,我与时间搏斗拉扯,让自己英勇地像一名斗士,可惜我什么都没有得到,我并不是想在这跟你陈述,我从以往的乏味中收获的那点微不足道的大道理。而是想要忏悔,我值得忏悔的事情有很多,那些细节在无数个夜晚,跳出来敲打我,让我不得安生。”
他的视线从骷髅头上面移开,越过我,空洞地望着前方,视线的尽头是地下室锁死的铁门。
“我错过了很多,包括一些女人,比如她。”
他把骷髅头端起来,放在我的眼前,那双空洞的眼窝注视着我,我好像看到了,他刚才投在里面的那两束光。
2
林路像摊烂泥一样软软地趴在汽车后座,脸埋在人造皮革的坐垫里,胃里泛起一阵又一阵的酒气,它们像福尔马林泡在酸水里一样苦涩,在口腔打了一个转,停留在麻痹无力的舌头上,当口腔被灌满,最后它们顺着嘴角不受控制地流在汽车坐垫上。
林路以为自己喝醉了,后来明白原来是谢云辉在酒里放了点东西。药品和酒精在血液里勾兑出奇妙的化学反应,记忆就被切成一段一段非线性的定格动画。时间被拉得迟缓而漫长,中间塞进大片的空白。
不久林路昏睡过去,等她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躺在地下室一张老旧的手术台上,头顶是一台刺眼的白炽灯,烤着瞳孔,她想伸手去挡住才察觉手脚都被绑得严严实实。
药物让触觉变得迟钝,谢云辉坐在手术台旁边,没有表情地看着手术台上的林路,像是一只在案板上等候自己摆弄的死鱼。
完全没有想象中的畅快感,他有点失望。就在刚才,他一层一层剥开林路的衣服,像剥开一只熟鸡蛋的壳儿,他的情绪绷得很紧,嘴巴因为紧张而干涩。等林路变得光溜溜,身体也像煮熟的鸡蛋一样白嫩,他脱下裤子爬上去,把林路双腿分开,大概是地下室太阴冷,林路的身子有点凉,他对准部位,尝试了几次,皱了皱眉。
他开始笃定自己的呼吸和心跳都是因为紧张导致的,找不到半点欲望,下面那东西在面对真人的时候连勃起都做不到,还不如手机里林路的照片管用。
“操。”他双手在下面摩擦了几下,沉了沉心绪,想把被紧张牵起来的情绪往下压一压,但是那东西还是软绵绵耷拉在两腿中间。
这个场景他曾经在脑海里幻想过无数次,照顾到了每一个细节,可他怎么也没料到,在一个完美的过程中,自己的家伙事儿却出了岔子。像一个端起狙击枪把握住稍纵即逝的机会,已经将瞄准镜对准猎物却发现枪莫名其妙卡壳的杀手。
短暂的慌张无措之后,既是无休止的沮丧和懊恼。
林路艰难地把头转动了三十度角,仿佛头部转轴锈掉的机器人,勉强可以用一只眼睛看到谢云辉。药物的失语症状还在持续,它只能用细微的表情和喉咙里硬挤出的“呴、呴”的声音来表达自己的情绪,这情绪里释放着疑惑、恐惧。
谢云辉站起来,一言不发地向她走了过来。
3
“你知道吗,有人说,一个人做了一件错事可能会后悔很短的时间,但是如果一个人因为没做一件事后悔,那么他就会一直持续地痛苦下去。这个女人,我有很多次机会可以得到她,而她也是主动投怀送抱,但是每次到了最关键的时候,我就突然没了欲望和勇气。”他闭上眼睛,似乎是从刚才的梦魇中挣脱出来废了不少的力气,正在极力压制紊乱的呼吸。
“没有用,我可能得了某种病,精神上的,这种病是慢性的过程,从很早的时候起,我忘了是不是我那个软弱的只知道酗酒的父亲,还是我那个被他从路边店领回来的母亲,反正是他们其中一个,传染给我的。经过漫长的时间,我已经病入膏肓,无药可医。”
他走过来,把我抱起,放在手术台上面,随后他脱下裤子,爬到我身上,老迈的手术台发出吱吱扭扭的摇晃,他每次都要在门口试探很久,直到他笃定找准了位置,那个东西随后很直接地进入我的身体,仿佛一根扎进土地的根茎不断地在我体内伸展。
每当此刻,他仿佛就像换了一个人,在一瞬间脱掉身上的虚弱和朽迈,我感觉到他身体在缓慢地复苏着,一股壮硕的力量不断地涌进来,冲撞着我。
“我每次想到她的时候,并没有不堪入目的画面,只是一颗太阳,高高地挂在我的头顶,我不断地试图接近它,加快速度,直到我最终抵达它,它破碎了,碎成一片星星,这些星星在短暂的绽放后,像烟花一样熄灭了,那种感觉。”
他点燃一根烟,烟的火光照出了他那张脸的轮廓,瘦削、沧桑。
“就像一个瘾君子,在高潮后不久,我开始怀念它的时候便又开始重复一遍。”
他的汗滴在我的胸口,那股力量持续的时间越来越短,我知道他正在不可避免的衰老。
“我杀了她,是的,你知道我杀了她,在十年前,那场美丽的约会后。”他捡起旁边的骷髅头,时间在这颗黝黑的骨架上再次流动地穿越回去。
“那样的约会有过无数次,我背着我的妻子和她约会,可是每一次都是浅尝辄止,后来,她开始厌恶这种感觉了。我能想象她面对我时的那种敷衍,我看到某种东西在无能为力不可避免地离我远去。”
他缓慢地吐出最后一口烟,火光熄灭,他的轮廓再次淹没在潮湿的黑暗中。
“其实,她并不是唯一一个和我保持暧昧的女人,还有其他几个,但是她是最特别的,我每次自己解决或是跟我妻子做爱的时候,浮现的只有她的脸,然后变成太阳和星星。”他叹了口气,沉寂了一会儿。
“多么美妙的感觉。”
最后这句话说得很轻,轻得碰到空气就散掉了。
4
其实没有太阳和星星,那应该一个夏天的雨夜,风在猛烈地煽动着窗户。谢云辉的梦很沉,他梦到自己在一片树林里面穿行,那片树林背后,有一汪无垠的大海,猛烈的雨水被咆哮的海浪卷进去,他站在雨中,目睹着眼前的波澜壮阔。
这个时候有人在后面拍他的肩膀,他转过身子,树林消失了,背后的大海也消失了,只有一条浅浅的水沟,无数垃圾堆积在水沟的两边。那个拍他的人,是他的父亲谢建国。
他从梦中惊醒,外面的雨越下越大,门外客厅传来她母亲王路撕心裂肺的吼叫。
“谢建国,你他妈的王八蛋,我在家辛辛苦苦照顾你儿子,你他妈的狗改不了吃屎,去和那个婊子花天酒地,我操你妈。”话还没说完,谢云辉听到了玻璃的碎裂声。
“我给你脸了是不是,老子在外面赚钱,你把小的给我伺候好了就行,你他妈的就是老子从路边店领回来的婊子,好意思舔着脸说别人是婊子?我跟你说,能过就过,过不了你就给我滚蛋。”谢建国的话里带着酒气。
这时候,外面一条闪电划过,随后是几颗雷在夜空炸开,谢云辉被吓得打了个激灵。
几个玻璃杯在炸雷的空隙碎裂,接着好像是桌子被掀翻的闷响。
“不过了,我先宰了你,然后宰了你儿子。”外面传来啊的一声惊叫。
“你这个狗婊子,动刀是不是,我看我平常揍你还是揍得轻。”两人像是撕扯了一会儿,很快王路就被制服了,他听到她母亲无助的哭泣和他父亲拿起皮带抽打身体的熟悉声音。
“够了吗,婊子,不够老子在给你加点码。”
他感觉她母亲的哭泣和叫喊越来越微弱,忍不住走下床,把门打开一条缝,偷偷往外看。
“你知道我看到了什么吗?”
我知道答案,但是我没办法回答他,这个场景,在过去的十年间,他重复了无数次。
“我看到我老子站在被砸得乱七八糟的客厅里,扭着我妈的胳膊,把她按在墙角,撕掉她的底裤,我妈光着脚踩在玻璃碴子上,脚上的血染红了地板砖。他就那么直接粗暴的,在我面前把我妈操了。在微弱的灯光下,我看见我妈脸上还没有干掉的眼泪,有一瞬间,她扭过脸来,她的目光和我的目光撞在一块儿,我在那双眼睛里看不到任何情绪,只有空洞和麻木。”
“后来呢?”我想问他,可是我不能说话。
“后来她跑了,像我爸说的就那么滚了,滚出了我和我老子的人生,再也没出现过。”他像是听到我的疑问,抬起头,看着昏暗地下室的天花板。
“我觉得,我在那天晚上,被我老子和我妈合起手来阉了。”
5
林路感觉自己好一些了,手脚慢慢能够活动,但还是不能开口说话,舌头像是缠了一圈棉花。
谢云辉站在手术灯下,她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林路的脚,那是一双小巧白嫩的脚,手指慢慢滑到脚踝,继续向前,像是一只在用触足试探方向的蚯蚓。
“记得第一次见到你,是在美院的时候,你在学校兼职做模特,我们雕塑班第一年的考试,老师把你叫过来,你就坐在讲台的中央,我用刀在石膏上雕你的样子,唉。”他叹了口气,手指从林路纤细的脖颈滑到鼻梁。
“可惜时间太短,只有上半身,你的五官比例匀称得很,你知道我最喜欢哪里吗?你那双会说话的眼睛,和你的鼻梁,它们让我想起了一个人。”
他的眼神与林路碰到,目视着林路的恐惧、慌张和哀求。
“对,就是这样一双眼睛,藏着故事的眼睛。”他低下头,在眼框上亲吻了一下。
“那次考试,我的作品在咱美院得了奖。后来,我们就熟络了,不过因为家里的一些事儿,我在大一下半年退学了。”他抬起身子,坐在手术台边缘。“这些我都跟你说过,再参加高考的时候,我就不学雕塑了,考进了一家医学院,我学医的原因,是我老子和我后妈一直想让我当一名医生,这些我好像没跟你说过。”
他掏出一根烟点上,吐出几口烟圈。
“没什么办法,从小到大我是个听话的孩子,因为不听话会挨揍,哈哈。”他耸了耸肩,表情像是在开一个轻松的玩笑。
“那幅雕塑我一直摆在书桌上,后来我爸喝完酒揍我后妈的时候,我后妈拿起来砸他的头,碎掉了。我一直想要再雕一个一模一样的,可惜怎么雕都不像,那时候我们已经没了联系。”他带着失望的语气继续叙述。
“再见到你,是在手术台上,比现在这张要漂亮很多的手术台,我给你做阑尾手术,在那之前,我已经做过很多台手术,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在看到躺在床上的你后,我的手竟然竟然抖了起来。”
他斜过身子,手在林路小腹右边的一块疤痕上摸了摸。“好在业务熟练弥补了我的紧张,从那以后,我们又有了联系,我知道你对我有意思,我也是。”
“每一次和我妻子做爱的时候,我的脑海里都会出现你的样子,可不知道为什么,每一次我想要跟你更进一步的时候,我就又莫名其妙的熄火了,今天也是,我很懊恼,我感觉你在一点一点离我远去,但是我毫无办法。”
他掐灭手中的烟,从手术台上跳下来。
“有什么办法呢?我想了很久,如果我将要不可避免的失去你,那么不如把你封存起来,像那副雕塑一样,成为一件我能够触手可及的作品。”
林路看着谢云辉嘴边露出的微笑,浑身莫名其妙地颤栗起来,在全身蔓延的恐惧重新唤起了她的理智,她大声尖叫着,头和手拼命的挣脱和晃动。
“对,就是这个样子,和那天的她一模一样。不会很疼的,只是一瞬间,本来打算给你打麻药,但是你睡过去,会破坏作品的美感的。”谢云辉说着从旁边的柜子拿起一把手术刀,刀在灯光下晃了晃。
“别。。。不要。”林路从麻木的嘴里艰难地吼出三个字,也是她说的最后三个字,她睁着眼睛,看着谢云辉把手术刀插进了自己的喉咙,喷涌出的血溅到她的瞳孔上,世界从一片鲜红渐渐褪去颜色,最后浑浊成一团黑暗。
6
“早知道切掉一个人的头这么费劲,我其实该多准备一把刀的,在学校和单位实习的时候接触了那么多人体的骨骼图和模型,我怎么会忽略这一点呢。”他拍拍额头,显得很懊恼。
“一把小小的手术刀,对于坚硬的脊椎真的是无能为力,唉,最后我只能把她的身子往前拖一拖,拖到窗外面,用力把她的头折断。因为劲儿使得太大,她的表情被我破坏了,事后我想复原,可是肉已经僵硬,没了弹性,怎么弄都弄不好,妈的。”
他坐在椅子上,继续他的叙述。
“我先把她的头放在冷藏柜里,回去多找了些家伙事儿,然后就开始塑造你,哎呀,你知道,我虽然是个外科医师,但是做起解剖的活儿还是相当的麻烦,还不如那些摆摊庖丁解牛的屠户。”
“解剖完了,还要用那种细小的针线把你缝好,可真是废了我不少功夫,索性完成的还算不错,我事先研究过,我事先研究过,有一种体液置换的技术,可以保证尸体的新鲜度,我从医院偷运了一台机器,把这台机器运到地下室着实费了我不少的功夫,从那天开始,我不断地输送自己的体液给你,隔段时间又把它们排空在换上新的,我看着我掏空的灵魂在你的身上长久的储存着,所以你保存的要比它更好。”
他摸了摸手上的骷髅头。
“这么精美的艺术品,我怎么忍心把它风干呢,你不知道,看着它不可避免的腐烂掉,我心里有多难受。”此刻他唏嘘不已,这件事儿他跟我懊悔过很多次。
“十年了,时间过得真快。”他从椅子上站起来,摇摇晃晃地走近我,躺下来,头枕在我的身子上。
“是啊,不知道为什么,没了那张脸,只有这个身子,我可以肆无忌惮地宣泄那些不断折磨我的欲望,就像那无数个日夜,我对着林路的照片干的那些事儿。”
他的语气渐渐微弱,仿佛从遥远的地方传过来。
“我知道你能听到。”他逐渐迷离的视线里传来一丝狡谲的微笑。“有一件事儿,我从来没有跟你说过。”他停顿了一下,凑到我的胸前,像是在倾听我的心跳声。
“那个下雨的夜晚,我看到我爸在操我妈的那个夜晚,我竟然在恐惧和惊慌中勃起了。”
这是他跟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7
我记得我醒来的时候,他正在手术台上摆弄一台用于体液置换的机器,一根管子插在我的手腕上,我不太清楚是不是那台机器在我的身体里投入了什么,我逐渐有了意识。
他大概没有发现我能够听到他讲话,甚至我的脑子里还残存着一些碎片化的记忆,那些记忆在后来他对我的倾诉中逐渐地被拼接完整。
我没有头,所有用来感知这个世界的器官都是缺失的,但是我竟然可以看得很清晰,可以闻到这间地下室潮湿的泥土味和后来在时间中不断培育增长的发霉的味道。
后来我理了理思路,顺便整理了一下他说过的每一句话,我大概明白,我其实是另一个他,一个被他遗弃掉的自己,我目睹了他所有的过往在我的意识里重新生长蔓延,这期间我被他当作一个发泄欲望的工具,他把他埋藏多年的欲望燃烧在我的身上,每一次交合,我奇迹般地看到了在他脑海中呈现的太阳和星星,那些破碎掉的星星像一颗一颗种子在我身上扎根繁殖,最后变得无比茁壮茂盛。
每次看到他在摆弄那颗逐渐干瘪的骷髅头,我的脖子就会条件反射般疼痛起来,我在想象这颗头颅长在这具尸体上的样子,在置换的意识里,我轻易地就找到了那个叫林路的女人的影子,也找到了那个叫王路的女人,她们两个人,在他逐渐晦暗地灵魂中,不可避免地重叠连接在了一起。
十年过去了,在他不断向我重复地倾诉过去的每一处细节时,我也跟他说了很多话,可惜他听不到。我想跟他说这个叫林路的女人其实是个想让你上她的婊子,从大学的时候她就这么想了,她远没有你那个在路边店当妓女的妈妈干净。当然,我晓得这些他都知道。
还有你妈妈,在那个下着雨的夏夜,你是不是无数次怀疑她已经被你爸爸用刀捅死,然后弃尸在郊野。那天晚上,你慌张地把门关上,躺在床上惶恐不安地等待一切结束,直到外面的风雨渐渐缓和,黎明慢慢爬了上来,你不敢走出屋子,害怕在眼前呈现的是一些无法挽回的狼藉。
你在屋子里躲了一天,没有听到任何声音,傍晚的时候,你走出门,外面已经收拾得干干净净,你老子躺在床上打着呼噜,客厅的门敞开着,黄昏的阳光从阳台的窗户上打进来,煤炉子上坐着一壶已经快烧干的水,在安静的空气里呲呲地响着。
一切都像是没有发生过,就像做了一场噩梦,只是客厅白色的墙壁上还残留着两个手印,你走上前,仔细地看着那双手在墙上留下的每一条纹路,这成为那个夜晚留下来的唯一证据,从那天起,那个女人消失了,再也没出现过。
终于,那台已经锈迹斑斑的体液置换机,朽迈地转动着齿轮,履行完了它最后一次任务,在昏暗的手术灯下,他蜷曲着干枯的手臂,将他剩余的体液置换给我,在这之前我们刚刚完成了一次交合,我感受着他行将朽木的身体,轻飘飘地压在我的身上,他瞳孔和记忆中的太阳开始暗淡下去,几颗零碎的残星掉落下来,在另一块准备迎接它的土地上砸起一圈尘土。
他安详地倒在我的怀里,脸上露出从来没有过的轻松的表情,我想伸手去摸一摸他的脸。
我很想提醒他:
过去的日子里,你其实一直在操你自己,满怀热情、愤怒和渴望地,一遍一遍操着你自己。
8
“头,初步确认过身份了,死者是失踪了十年的谢云辉,他衣服夹层里有证件。”一个协警站在已经腐烂的尸体前,捏着鼻子。
“嗯,确认过就好,这老小子可以,在市郊挖了这么一间地洞,这可是个不小的工程。”一个高个子警官,在被破开的地下室转了几圈,四处瞧了瞧。
“如果不是上面的施工队无意间把这里挖开一道口子,这个秘密估计要一直沉寂下去了。”他望着上面被挖掘机挖开的口子,阳光从上面射下来,一团一团灰尘在光线里蒸腾着。
“头,你看他抱得的是什么,像是个充气娃娃,不过没有头。”
高个警官朝协警的方向看了看。
“给法医打个电话,催他们快点进现场。”
高个警官在地下室转了一圈,看到了柜子座椅上谢云辉放的那颗骷髅头,他招呼协警走过去。
“你不是说那个充气娃娃没头吗,你看看这个骷髅头,如果”他指了指坐着地充气娃娃。
“我没猜错的话,一会儿把这个头放在充气娃娃的脖子上。”他的视线穿过潮湿的地下室,在两点之间达成一个平行线。
“这样,它应该就完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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