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爱，才是天经地义

失恋的不知道第几天，我蜷缩在被窝里，房间的电视屏幕里轮流播放着各种喜剧类节目。谐音梗大王王建国的那句“爱只是一种概率，不爱才是天经地义”一出来，我的心头就猛地一颤，眼泪夺眶而出，扯着被子鬼哭狼嚎。

“啪”，小陈精准地把抱枕砸中我的脑袋，“瞧你那点出息，看个喜剧节目都能哭成这样，那王八蛋指不定在哪乐呵着呢。”

我抹了抹眼泪，歪过头看了眼一旁手机的屏幕，“今天是周二，他下了班会找发小去打台球，结束去车站附近喝点小酒。”

“啪”，第二个抱枕再次从小陈手中投出，“不就是个初恋，你至于吗？起来，姐带你出去清醒清醒。”

没错，他是我的初恋。

我的初恋发生在我工作的第一年，我还没来得及过23周岁生日就迅速开始并且结束了。

我说的时候他并不相信，或者说他不想相信。因为世人赋予初恋这两个字太多东西，而对于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他来说这是一把过于沉重的枷锁，他要不起也不敢要。当然，这是后话。

他追我的时候确实用心，大早上比过去提前半个小时左右起床，绕大半个县城来接我上班。我有晚自习的时候，他就坐政教处的皮沙发那里等，经常等到睡着。我爱喝奶茶，他原本从不踏进奶茶店的，但却因为我做了最全的奶茶店攻略，记下我最爱喝的，写上我没喝过的。我讨厌烟味，他开始每天戒烟打卡。说着乱七八糟的情话，做着花里胡哨的事情。

所以，我爱上他了。我说这句话的时候，小陈翻了个大白眼，“不要逼逼赖赖，快把安全带给我系上。”

我一边系安全带，一边继续跟小陈絮絮叨叨，“我第一次坐他的副驾驶······”

“你信不信我一脚把你踹下车！”

我第一次坐他的副驾驶，紧张地死活扣不上安全带，他微笑着小心翼翼地帮我扣上。他说，我是除了他妈妈以外唯一一个坐过他副驾驶的女性。

小陈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看着我。

“你是不是也觉得他很不可思议？”

“我觉得你相信他这句话的这件事本身就很不可思议。”小陈嫌弃的表情说明了一切。

实不相瞒，我信了。我是典型的恋爱脑，喜欢的时候眼里心里都是他，他说的一切我都会完全相信，甚至盲目。哪怕窗外明明晴空万里，但他说是阴云密布，我也会点头附和。

他经常带我出去兜风，转到新建的小区时，跟我说我们今后的家就在那里。还常常劝我要去考驾照，说家里总得有两辆车吧。他说等他考上公务员，他就娶我，用的还是那句烂大街的情话，“等我功成名就我便踩着七彩祥云来迎娶你。”信誓旦旦的样子，就好像我们真的有未来。

“很明显，你获得了一份海王套餐，恭喜，”小陈打开一瓶RIO递给我，“没度数的，喝吧。”

我跟他第一次吵架就是因为我喝酒，那天我跟小陈她们出去，闹着玩说点几瓶酒喝喝。我其实不会喝酒，但是觉得跟朋友们一起就应该尝试些东西，疯狂一点。

最后是他大半夜来接的我，冷着脸坐在车上，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我。我晕晕乎乎地跟朋友挥手告别，坐上副驾驶。小陈说那时候她就看出来了他并不爱我，他的表情太冷漠了，甚至没有滴滴打车的司机热情。

我仰头喝了一口RIO，眼泪猛地一下窜了出来，但还是笑嘻嘻地对小陈说，“才没有呢，他在车上还给我讲笑话了······他说······”

他说，爱情值不值钱他不知道，但是吐车上要给200。

他很奇怪。我们在一起之后更是变得莫名其妙，经常对我忽冷忽热，情绪波动很大。上一秒还说着肉麻的情话，下一秒就能翻脸不认人。我没有谈过恋爱，不擅长或者说根本不知道怎么去处理这些男女之间的事情。不知所措的我开始反复思考，甚至质疑自己到底哪里做的不对，让他有这样的反应。于是我俩之间就出现了这样诡异的循环：他提出分手，我哀求，重新和好，他发神经提出分手，我有毛病苦求复合······

这样的关系毋庸置疑是有问题的。但那个时候的我并没有意识到。从小在家人无微不至的呵护和朋友们悉心的照顾下，我始终觉得，每一份感情都是来之不易的，所有的缘分都值得珍惜。所以，当我决定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我就已经暗自下定决心要好好维护这段爱情。

因此，我不断地为他让步。他不喜欢我尖锐的笑声，我就拼命地控制自己的音量；他讨厌我跟朋友出去玩的太晚，我就在九点准时跟大家说再见；他说我回消息慢了，我就死盯着手机；他说我胖了，我疯狂地节食运动。

他要的温柔大方，我做到了。他要的自由，我也给了。我的原则和底线都被他突破了。我变得不像我自己。结果到头来他说，咱俩不合适。我问为啥，他说你太好了。

小陈一瓶啤酒下肚，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好人卡会迟到，但永远不会缺席。”

彻底分手的那天，我还在关心他有没有因为前一天晚上跟朋友出去玩的太晚身体不舒服。他突然来了一句，分手吧。我还搁那愣着，他就噼里啪啦地说了一大堆。我脑瓜子嗡嗡的，一片空白，一句也没接。

但这次，我终于听明白了。我以前一直以为是我的问题，其实不是。他说不合适是真的，因为他谈恋爱是为了睡觉，而我不是。出发点本来就不一样，又怎么会抵达同一个终点。他说我跟他以前的女朋友不一样，我太单纯了，而且对他真的很好，所以他才会一直纠结，他怕睡了我最终又和我分手，会伤害到我。我在这份自以为是天降真爱的感情中忙忙碌碌，委曲求全。他却始终以旁观者的姿态冷静地分析如何花最少的时间和精力睡到我，并且全身而退。

末了，他叹了口气：你是小朋友，你还可以拥有爱情，但我已经不是了，大人是没有爱情的。

我呆住了，想了很久也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合适，都说分手应该体面，我斟酌了一下，字正腔圆地回复：你放屁。

小陈，你知道吗？他说如果不是顾及我的感受，早就碰我了，反正他也不吃亏，但他觉得我很好，不想伤害我。其实直白点讲，就是想睡不想负责任而已，但他发现我不是这种人，他不能得逞，所以想出各种理由对付来摆脱我。我最生气的是，这样荒诞的理论，他到底凭什么说的这么理直气壮。甚至他觉得最后放过了我，我应该感恩戴德，而不是破口大骂。

所以我一直维护的到底是个什么人？

我拿过小陈的瓶子，猛地灌了一口酒，给他发了句王八蛋，然后删除他的微信。

你才醒悟他不爱你？

不，是我才接受。

我才终于接受自己满腔热情和真心换来痛苦与折磨的现实。

可我应该明白，不爱，本就是天经地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