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柜

1980年到1989年，我的藏书是受委屈的。最早那会，我没有书柜，好赖书还不多，书屈尊在床底下的纸箱里。当时我们家六口人两间房，我才高中毕业。

八十年代初，粮食刚刚够吃了，有了集贸市场，买粮也不只限国营粮店购买，吃饱就不错了不呆在露天，有床睡还想怎地？屋里没沙发，有人来做客让人家坐床上，碰到爱干净的人迟疑，我们都说刚换洗的床单，等于说我们家勤谨经常打扫卫生没虱子呀！书像小门小户家的人，有宽松的地方让它像模像样的呆吗？每逢我看书或者来人问我借书我都要弯腰把纸箱拉出来扒找，完事再踢回床底下去。在桌上放了常看的书，旁边放了维纳斯石膏像，母亲说她不冷吗？说要给它披上块布。其实是嫌她裸体露着看了羞吧？

1989年10月，我结婚后和父母住一块儿，做了大书柜，可屋地方小，书柜只能屈呆在暗无天日的厕所门口旁边和洗衣机并列，抽书看还要拉灯，地面又不平，有人走过，脚步稍重些震的书柜的玻璃拉门就忍不住膛膛乱响的叫喊，有一次我表弟不小心碰到柜子，拉门啪嗒当啷掉下来，他吓得脸白，悄悄的买了来块玻璃换上。我去找书看还要拉开灯趴近细瞅。

2000年5月，我们买到新房时单位还没改制，集资买房，单位给一部分钱自己交一部分钱，一百来平方我们只花了六万七，装修才花一万多，就没钱了。腾出一间房做书房，把老房的旧书柜搬来充个数。三层书橱加下面一个方柜放满了，可书却是不停的买，文学，历史，美术，绘画集，词典不一而足，引起不少人的羡慕。

书柜放不下书了，我看中了组合柜与墙壁的缝隙，有两本书宽的距离，一下到顶的摞起来，又在外面搭了白布，在顶上放了盆花，告诉别人容易藏污纳垢的地儿也有花开的地方。只是奇怪的倒是有了书房却没了从前蹲在马路边借着萤白色灯光如饥似渴读书的心情。

我和家里的念叨说，有钱了再买个书柜，可那会不能够，也没闲心。早先是攒钱还买房借的钱。为这我专门记了帐。钱还一个人了，就记上还钱日期，用铅笔把名字划掉。

2008年我孩子又去日本留学，又得花钱给她用，我买断二十年的工龄得血汗钱一万五千块钱，我爱人伤残赔偿三万，加上家里的存款。三十万就这样没了！

2011年我孩子回国找工作。我母亲，我岳母都有病先后住院。闲下来，听爱人多次念叨书柜的事。其实做书柜没几个钱，主要家里事一桩接一桩，没闲心。还有是想重新装修房，当时我们装修太简单了。这一念叨就是十五年过去了。

2015年10月，我孩子要结婚，怕到时候人家来了嫌家里埋汰，就装修一下房间，顺便才添了两个书柜，墙角堆积的书才坦然的落放在新书柜里。

从1980年到2015年，三十五年过去，三十五年里发生了很多事情：单位改制，厂子搬迁，不跟工厂走的买断工龄，还在老厂做工的抱怨活儿好重！

三十五年可以做很多事情，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