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天,“新冠”疫情有所缓解,阳光照在对面的楼房,把我的客厅映得亮堂堂。
没事在家里乱翻,那些多年不曾动过的犄角旮旯抄了个遍,居然抄到一支竹笛,好东西。
这支笛子是九七年在郑州华联商厦买的,多年过去成色依然半新,清漆透明的竹身镶着几道枣红色圈圈,好看。
常年漂泊在外,难免怀乡,夜晚的都市再喧闹,也捆不住我的思乡之心。为打发寂寞和劳累,伙伴们喝酒的喝酒,逛街的逛街。
我有点不合群,喜欢呆在出租屋内,就着日记本写写画画,看看地摊上淘来的书刊杂志,听着收音机,却也自得其乐。
一次逛商场,经过乐器柜台,这支长长的竹笛闯入视线,买支吧,隔壁有人吹,笛声在傍晚落霞的余晖里悠扬得很。
出租屋隔壁有个豆腐坊,一对中年夫妇在经营着。丈夫一脸络腮胡须,胖胖的,憨厚实在;妻子苗条,漂亮爱笑,笑声如银铃般好听,听说有两个孩子在老家读书。
初来与他们做邻居,不怎么熟悉,彼此没有交流。男人不爱说话,只顾低头做事,夏天大裤头短背心是他的标配。
闲暇时,偶尔能听见他吹笛子,坐在二楼阳台的马扎,悠悠扬扬地吹。通俗的,民族的,他都会,颤音,抹音,每一个细节都处理得非常好。
我常常趴在窗口,瞧他一会儿站着,一会儿坐着,看他吹奏的神态,听他悠扬的旋律,忘了时间。
男人对我的观望不理不睬。
女人喜欢碎花短袖,黑色裙子,人送外号“豆腐西施”,欢快的笑声经常从隔壁院里飘出来。
男人的豆腐有自己稳定的客户,除了清早自己送些到市场,上午或下午还有车辆前来取,他的门前停车是常事,巷子深且长,经常听见“嘀嘀嘀”的催车声响和“来了来了”的回应声。
他们雇着老家一个十几岁的男孩,帮忙打理,生意不大,却还稳当,吃穿应该不愁。
然而,这世上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男人不知何时跟一帮朋友染上了麻将、纸牌恶习,还喝酒,豆腐摊子扔给小男孩和女人去打理。他先是小打小赌,没影响豆腐生意,事情做得马马虎虎。后来可能玩大了,回家也不吭声,女人好言相劝,他就一声知道了回复,没有下文。
我下班回住房,见得多的只是女人和男孩在院子里来回穿梭,男人身影很少碰到,那悠扬的笛声也没了。
后来,大半夜的有吵闹声传过院墙,夜深人未静,吵闹声刺耳,风吹过,隐隐的还伴有哭泣。
次日的小院里,烟火气息一如往常般浓郁,渐渐的我们也习惯了隔壁半夜的吵闹。
一天傍晚,我收工较早,刚进巷子口,就听见男人院子里有摔东西的哗啦哗啦声,我的房东站在自家院门口看着,一声不吭。
“咋回事?”
“豆腐西施跟人跑了。”
“怎么会这样?”
“作!有钱烧的呗!好好生意不做,跑去打牌,活该!”
开门,进到房间,趴窗户,探头看看,隔壁院里有口装黄豆的龙缸,碎成两段,男人蹲在墙角低头抽烟,那个男孩默默地收拾场地。
房东说,今天下午女人提个包,跟着一个开黑色轿车的男子走了,男孩拉没拉住。
房东又说,那男人性格孤僻,南方人,做些小买卖,这几年生意还好,有了几个钱,开始飘,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好好的漂亮老婆跟一个大款跑了。活该!现在生气顶个屁用!
女人走后不久,男孩也不见身影,巷子上空的日头照样东升西落,男人好长时间萎靡不振,笛子也久不发声。
他不相信现实,对人说老婆旅游去了,还会回来的,他租的房子一直没退。
半年过去,男人重又找回那个男孩,支起炉灶,豆腐脑的香味又钻进我的鼻孔,久违的香味。
他好像不打牌也不喝酒了,做事如同以前一般,踏实认真。
一个傍晚,阳台上果然又见到熟悉的身影,听到那悠扬的笛声。
心里莫名的替他忧伤起来,我不敢拍掌,也不敢吱声,怕他说我。
年底,我们搬离那条街。与他擦肩时,我看见他那满是胡须的嘴角竟然带着一丝笑意,原来他还是认识我的。
后来,很少经过那条巷子,但愿他们的生活,仍如从前那样,生意红火,笛声悠扬……
“喔!”我试了试空笛,还好,音色没变,找块笛膜贴上就可以用。
“悠悠岁月,欲说当年好困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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