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到家里的禾衣，婆婆一根根从稻穗拔下瘪的稻谷，连同秕谷一起，由妈妈拿到碾米机加工成碎米。再在石磨上磨成大米粉，做成米饼。添加蔬菜或者野菜一起磨，也就成了菜团子。很美味的点心。
作者2019年3月30日拍摄于西藏波密县桃花沟
碾米机加工过的大米，有很多杂质。清除杂质的工作，往往是婆婆做。婆婆会关注有没有风。如果没有起风，婆婆就拿起米筛，把米过上一遍，把泥土，沙粒，碎的杂质过滤掉。
用铁勺瓢上一两勺大米倒入米筛中，双手端起，左右摇晃，让米粒在米筛中翻滚。一箩筐大米往往要持续很长时间，手臂都会酸痛。
如果有风，就会叫上我抬米到西面的巷口。拿个簸箕装上一些大米，高高举起，缓缓地撒下。利用风力，把轻的杂质同重的大米分离。在没有风的时候，也听过婆婆那句从西天取经得来的咒语：“呜~唔”。
碎米炒糊，磨粗一些，加上佐料，拌上切片的五花肉，隔水蒸。就是上好的米粉肉。油而不腻，喷香可口。后来市场上有现成米粉肉的米粉卖。刚开始的米粉磨得太细，后来的就粗了一些。感觉还是不够粗，应该要更粗一些才好。家里不时会蒸上一次，有时候加上排骨，瘦肉。真真好吃的，还应该是纯五花肉。家人老是担心油脂太高，对身体不好。
听过一个搭头的故事。老家买肉的时候，会添搭头。搭头往往是槽头肉，是猪肉中最便宜的部分。而某个地方买肉的时候，搭头是猪肝等内脏。老家的人就假装看不见，让他多多地添内脏的搭头，赚一点小便宜。
老家西南方向有一个叫“道士观”的地方，也仅存地名。每当黑云压顶，父亲就会说：“道士观”的雨。老家地处西风带，“道士观”在老家的上游，上游下雨，老家一般也会下雨。这也是常年的生活经验积累所致。
原来家里有一套棕蓑衣。现在已经渺无踪影。小时候见过父亲穿过。分为两段。先系在腰部，像单片的裙摆，像扇面的披在上身，无袖。用棕绳子扎紧，穿上草鞋，带上斗笠。就可以在风雨中下到田里干农活了。“青箬笠,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就是描述这种场景。现在棕树的棕脱脂，做成床垫，价格昂贵，也算是与时俱进了。
妈妈房间的门背后，有一把“符叉”。这是一把类似鱼叉一样的东西，木柄。金属部分是三叉戟，中间更长一些，两边的稍短，端部有尖锐。中间一根上套有几个铁环，使用时铁环会发出金属的碰撞声，哗哗作响。问过父亲做什么用处，父亲拿着“符叉”往地上杵一下，哗哗声过后说：吓鬼的。我特别奇怪，从来没有在别人家见过。
耘禾是一件比较轻松的农活。早晚稻都要做，一般一季稻至少要耘禾两次。
社员耘禾是男女一起出工。穿着短裤，扎紧裤子边缘，跪在田里清除杂草，扶正禾苗。杂草拔掉后按在泥土中，使其腐烂，增添肥力。据说耘禾能压实根苗，使禾苗更快成长。耘禾时两个膝盖各跪一行，两只手各管一行，一人就要管四行禾苗。
田中有水，肥力足的水田，土壤丝滑。跪下对膝盖没有什么影响。在沙田耘禾，膝盖的摩擦增大，轻则磨掉汗毛，重则留下划痕。等耘第二遍的时候，禾苗已经长大了一些，禾苗带锯齿的叶子会划伤大腿内侧的皮肤。这时会用上一种工具叫耘禾鞈[ sǎ ]子的东西，绑在大腿根部，把皮肤和禾叶隔开。鞈在是古代是用皮革制的扩胸甲，有坚硬样子。
耘禾鞈子的样子还是记得很清楚，有点像拶[ zǎn ]刑的样子，就是夹手指的刑具。十几根一排筷子状的竹条，两端打孔穿上细麻线，竹条之间用一厘米长的小竹筒隔开固定，贴在大腿的内侧，外侧把麻绳绑住不让脱落。耘禾的时候，禾叶划在竹条上，不会划伤大腿。
耘禾也是蚂蝗美餐的时候，一般是耘到田头起身，社员就会相互检查对方，看看有没有被蚂蝗叮咬，这时往往会有吃的鼓鼓的蚂蝗吊挂在脚上，拔掉后流出鲜红的血来。
蚂蝗有吸盘，会吐出麻醉剂，叮咬吸血不会疼痛，过后有些瘙痒。前面讲过那种花蚂蝗，个小，叮咬会痛，容易发现。
社员中有一个罗姓中年男人，喜欢讲古，能讲《说唐》。队伍自然形成雁翅排开，吸引社员围着他周围。
耘禾早晚水温较低，很是悠闲。随着太阳高挂，水温升高，就有一种上烤下煮的感觉，等着收工回家。
“清早赶凉歇，中午又怕热，中午热不过，准备打夜做，夜间蚊子咬，还是明天来起早”，这是老家长辈经常使用的口头禅，用来教训懒惰晚辈。是乡土化的“明日歌”：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我生待明日，万事成蹉跎……。
现在种田再也不用耘禾了，改用了除草剂。甚至拔秧也不用，直接抛种子在田里。也不用镰刀收割，直接用上联合收割机，连脱粒都省去了，一袋袋的稻谷直接灌装好，用农用车拉回家，晾晒干就成。稻草也不要了，收割机剪碎，撒在田里沤肥。也不再养牛，路边的杂草也长的人一般齐，做饭也用上了煤气。农闲时间多了起来。外出打工成了常态。
转眼就到了中秋。过完中秋是一个特殊的日子。早上从广播里听到播音员那沉重而又缓慢的语调，播报一则震惊世界的消息，毛主席与世长辞了。
感觉天都要塌下来了。主席不在了，我们怎么活呀？这不是我个人的想法。我后来问过很多人，当时都是这个想法。
生产队安排我去大队部参加灵堂的布置，主要是扎白纸花。有花圈的大白花，也有胸前挂的小白花。然后就是听广播，参加全国统一的追悼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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