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初中班级里有个女生，长得很不好看。
是即便到现在即便岁月模糊了她的脸也还是让我觉得不好看的那种。
那时候大家都不太懂人情世故，所以就都很恶毒，她就总是被欺负。
班级里有一个很受女生欢迎的男孩子，大家跟他闹的时候，就会调侃他，“ 哎听说你喜欢xxx啊。”
xxx就是那个女生的名字。
然后男孩子气急败坏，大家哄堂大笑。这种玩笑真的屡试不爽，初中三年类似的笑话不知道有多少次。
不拿她开玩笑的时候呢，大家都会躲她远远的。她碰过的东西，大家会像躲瘟疫一样躲开。
收作业的时候，课代表也会故作矫情的用两个手指间去接她的作业。
她没有朋友，也没有人跟她主动说话。有些人不得不跟她讲话时的表情刻薄至极，还有人根本不搭理她。
那我作为大家的一员，也并没有善良到哪去。
最开始我会很同情她，内心也充满了不理解。但后来我对她的态度慢慢变了。我看到她被大家欺负的时候，会对她有一点点的愤怒。我会觉得说，为什么？ 为什么你要任由别人欺负？ 甚至会觉得她自己有一点点活该。
但其实我的想法很幼稚。因为被孤立的人无论做什么都像笼子里的动物。哪怕是老虎咆哮了一嗓子，笼子外的人也只会哈哈大笑。这个跟她究竟有没有脾气或者够不够强势没有半点关系。一旦大家成了大家，你成了你，所有的公众嘲弄也都变得合理化了起来。
记忆里她总是在写啊写，因为没人和她玩。但她的成绩也不出彩，不上不下的位置。我不记得她考去了哪里。对后来我们大家就都毕业了，我再也没有见过她，也几乎不会想起我们班级里有这么一个人存在过。
人的记忆真的很无耻，从来只会加滤镜，而对真正的伤害一带而过。但对于那个女生来说，那些伤害可能永远也不会遗忘。
我没觉得内疚，我在写下这些文字的时候内心毫无羞耻感。毕竟在整个的过程中，我也许不能站在道德制高点上，但也的的确确不是第一伤害人。我可以心平气和的讲下这些话，就是因为我没有任何被谴责的心理活动。可我在某种程度上，也是间接的凶手。
但又能怎么样呢， “某种程度”是一个万金油。反过来讲，这个女生本人也是这场群嘲的间接造成者。
后来有一年教师节，我和我初中的一个男生聊天。他同时也是我的高中同学。
我们聊到某某出国念书，谁谁谁在哪考了年级第一，但都对这个女孩子闭口不谈。
不是因为我们对自己犯过的错误绕道而行，而是因为，真的谁也没想起来这个人。
当初的那些嘲笑，给我们带来了卑鄙的欢笑，也给她造成了伤害。
可是最终，没有人记得她。
我是觉得大众意义上的“善良”真的太虚弱了。为什么要善良？为了不伤害别人也不被人伤害？那伤害了又怎么样呢？
反正大家最后也全部忘记了。伤疤成为人生里程碑，除了帮助回忆外毫无作用。
我没有为我们开脱，现在想来当时的我们真的恶毒的不自知。我一想到如果位置对换，我成为目光中心被嘲笑的那个人，仅仅是想想都觉得头皮发麻。但我还是觉得只拿“请你善良”这样的说辞来责备有一点道德绑架。
我会想说，人的一生实在又长又复杂。伤害别人和被人伤害都是很稀松平常的一件事，不要为了一味地“善良”而拒绝体验和修正。封闭的另一层含义也是逃避。让脏的东西流进来，也学会让它流出去。
最后的祝福还是给那个姑娘。
希望你未来的人生好到，“命运扇过你的那些巴掌，你都忘了。”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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