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肯尼亚生命保卫战

肯尼亚生命保卫战

作者: 故事银河 | 来源:发表于2019-01-27 21:53 被阅读104次

    我们一路疾驰,终于在临近黑夜的时候抵达了营地附近。我和摄像扛着设备下车,凯文十分热情地和我拥抱。

      我有一个专栏要做,这个专栏是凯文三年前策划的。但是专栏最后并没有正式着手,一直搁置至今。如今凯文是我的采访对象,当然,不止他一个人,还有他的伙伴——犀牛。

      凯文在这营地待了三年零一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时间。我们上一次见面的时候,他还是一个只知道花天酒地的小白脸,如今再见却已经是一个满脸络腮胡、皮肤黝黑而且越发成熟的铁血硬汉了,他裸露在外的手臂上,可以看见不少狰狞的伤口,皮肤表面凹凸不平。

    我开玩笑似的对他说:“看来非洲确实是个磨练人的地方。”

      他倒是也风轻云淡:“怎么?终于想‘炒掉’梁柱来投奔如今越发‘风情万种’的我了?”我暗暗咒骂了他一句,没有再接话。他这一走三年苦的还是我,梁柱是我们原来共同的老板,一个猥琐又刻板还不近人情的老秃头。

      我是工科学校毕业,却因迟迟没有找到专业对口的工作被爸妈威逼进了杂志社,充其量也就是混口饭吃。我还在杂志社端茶倒水的时候凯文已经是响当当的专栏作家了。我想他是觊觎我的美色才整天勾搭我,但是他也是有挺冠冕堂皇的理由的——让我这种学识浅薄的人跟在他身边接受一下文学的洗礼。

      总之最后我们成了“基友”。凯文估计是同情我每天受那些小编辑的指使,闲暇时候教了我点写东西的技巧,于是,我也在杂志社混成了个小编辑。就在我准备感恩戴德的跟随凯文继续学习的时候,他却突然辞职远赴非洲,而这一走,就是三年。

    失去高人指点的我朝不图夕,始终靠着凯文留给我的东西敷衍了事。直到一个月前梁柱嫌弃我的文笔始终枯燥没有内涵并且毫无长进,想要停掉我参与的心灵鸡汤栏目改成由于凯文辞职停掉的《人与自然》。我点头哈腰外加阿谀送礼梁柱才勉强让我继续参与了《人与自然》编辑一职,好在饭碗是丢不了。只是我没想到的是梁柱转眼就把我派到肯尼亚这鬼地方,还要待上一个月,真他妈闹心!

    我们在营地待了二十天了,没有任何事情发生,摄像每天乐乐呵呵的和凯文出去巡逻,美其名曰:见证并记录大自然的壮阔。我也跟着去过几次,确实,我们待的这个地方虽然环境恶劣,景观却没得说。

    摄像在休整了两天了后又准备出去采风,今天我可没那兴致,早上收到梁柱的邮件,我现在心心念念的都是梁柱的话:“你们在那边先待一个月,如果没有情况,就考虑下延期。毕竟专栏定了采访也必须要到位。”

    我不喜欢杂志社,也不愿意当编辑,更不愿意来这个鬼地方来采访出勤,如果这不是我的经济来源,我不会想在这个地方憋屈着。大学选择专业的时候,我一意孤行选择了化工,如今毕业了却因为成绩不佳又是女生只能回家“啃老”。爸妈在半年后终于忍无可忍,找到了梁柱。

    梁柱是爸妈认识的人,知道我在高中的时候写过点东西,他觉得我对写作是有兴趣的,于是,在收了我爸妈千百块钱加一只大猪蹄后,他出于不能忽视的情意,把我安排进了杂志社。

    他并不了解我,他给我的东西,我都不喜欢。就在我问候梁柱祖宗十八代的时候,凯文和营地里的人突然端着枪就往外冲,我从来没有见过他们这种架势,心里有点发慌。凯文边跑边回头对着我和摄像喊:“有偷猎者!他们有枪!你们如果跟过去一定要小心!”

    我有些不知所措,直到摄像拖着我跟在后面跑了一段,我才回过神来。我们跑的时候,我的喉咙一直在收缩,我能感觉到那种强烈的刺痛感,这种感觉让我十分害怕。

    我们一直在跑,由于仅仅听到了枪声,只能了解到一个大致方位,具体位置还要靠凯文他们分头寻找。这种时候,所有人的行动必须要快!

    十一分钟后,枪声再起!我和摄像跟着凯文朝着枪声跑过去,仅仅用了四分钟。其他队员都已经到了,十六个人围成了一个圈。

    我看不见里面发生了什么,但是能够感受到队员们情绪的低落。我慢慢走近,越走近,越觉得压迫。

    杨是第一个到达这里的人,很明显刚刚他和偷猎者交过火,所以手臂才会被子弹划伤。伤口被他用手按住,血液却还是从手指间流出来,形成了交错的血网,但他的视线还是牢牢地盯着中间。

    我扭过头,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入目的是一片血红,和着肯尼亚的夕阳,红的触目惊心。

    一头成年犀牛和一头小犀牛躺在血红里,成年犀牛早已没了气息,它的头上顶有两个血窟窿,血液还在不断的往外涌;小犀牛的头就搁在那些涌出的血液里,它还活着,它的肚皮还在上下起伏,伴着微弱的呻吟。

    我看得有些难受,喉咙一阵一阵的刺痛,鼻子也有些酸。我深深地吸了几口气,突然觉得这儿的空气还真是又苦又难闻。

    回营地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凯文他们有四个人送了小犀牛回来救治,其他人还要继续追捕偷猎者。

    我们在等,等小犀牛没事的消息,也等偷猎者被捕的消息。

    夜晚就这样过去,太阳又升了起来,似乎带着希望。

    队员们回来了,偷猎者被捕了。这是个好消息。这一天,是我们在肯尼亚的倒数第三天,我需要完成最后的采访。

    我和凯文坐在车头上,头上的太阳耀眼夺目。我鼻子有些酸,喉咙也一阵一阵的刺痛。张开嘴却发不出声音,倒是凯文,吐了一口烟后慢慢说道:

    “三年前,我和你一样,为了这个专栏来这里待了一个月,不过我没你那么幸运。我在这儿第三天的时候,有一头犀牛被挖角,头上的肉都被捣烂了,但是我那时候觉得它还是幸运的,虽然花了很长时间,但它终于被抢救过来了。就这样平平淡淡的过了二十六天。二十六天后,我们再一次听到了枪响!就在营地不远的地方——那里是我们救回来的犀牛待的地方!我们马上跟着跑过去,在路上,我耳边的枪声就没断过,一直都是‘砰!砰!……’的猎枪的声音。等我们赶到的时候,那只我们费了好大劲抢救回来的犀牛,身体被枪打得像筛子一样!我原本很疑惑,一头被挖了角的犀牛,没有任何价值。直到我看见旁边……”

    他停顿了一会,“旁边还躺着两头小犀牛,一丝气息都没有了。三头犀牛就那样躺在那里,他们的血一直流到我的脚边。我隔着很远,却真真切切的感受到死亡,看见死亡。我觉得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那个画面和那种感觉。”

    他狠狠地吸了一口烟,异常坚定的说“那时候我就想,不管这里的空气多苦多难闻,环境多差多危险,我也要在这里待着……守着这些生命。守着它们生命的希望不被残忍剥夺。”

    突然他又有些激动了,“你说那些残忍杀害它们的人,是不是正贩卖着它们带血的角?还是在拿着它们的角入药?我原本想,他们挖角便挖角吧,又何必杀死它,后来我明白了,眼看着悲剧发生继而日以继夜承受折磨的活不长久!记忆里充满血腥和迫害的也活不长久!作为感性的动物,却被掠夺了生命的希望,那么它们终究活不长久!”

    太阳那么大,晒得我们眼泪滚烫。

    我没有做最后的采访,却似乎采访了所有的人,当然还有犀牛。

      回到杂志社后,我开始学习写东西,也突然觉得《人与自然》还不错。我应该能做点什么,除了每天担心饭碗不保和老板折磨之外。

      我在梁柱那儿求爹爹告奶奶,他才答应帮忙看一眼我写的文章能不能发。出乎意料的,梁柱同意了第一次专栏用我的文章。

      我给凯文发了邮件,告诉他这件事顺便询问他关于小犀牛的情况。凯文告诉我,小犀牛在我们离开的第五天离开了。它终究还是走了。

      我突然想起我写在文章里的话,“我原本以为组成生命的就是无限重复的时光和随之重复的碌碌无为和混吃等死,直到那个重复骤然停止化成满地的血水和冰冷的死尸,还有终究会不知所踪的所谓的财富。我才恍然惊觉,那些重复不过是我眼里浅薄的错觉和肆意生长的恐慌,真正的生命是带着微弱又不曾消失的希望在有限的日子里努力生活的意义。

      只要尚未被剥夺生命的希望,我们就还应有尽有。也希望再没有任何希望被剥夺,变得一无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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