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 心
沐不是老金的亲生儿子。他是老金妻子带过来的。沐的亲生父亲死了,煤矿发生事故是他还在娘肚子里刚满八月,呱呱落地不足两月就跟母亲一块嫁到金家,老金是乡卫生院的一名锅炉工。憨厚老实,一张脸成天都黑乎乎的,仿佛是锅炉火里填进去未燃烧的一块媒。他从未结过婚。可是正式职工。将来他的孩子无论男女都是可以顶替他上班的。也许母亲就是看中了这一点。谁接班当然是他的亲骨血,这是毋庸置疑的。一年后母亲生下了第二个儿子昊。老金欣喜若狂。胡子拉碴的黑脸凑到昊稚嫩的脸蛋旁亲了又亲,亲到孩子哇哇大哭,才肯罢休。沐才学会走路,摇摇晃晃的,扬起双臂哭闹着要爸爸抱。老金抱起沐飞快地旋转起来,逗得他破涕为笑。
一晃十多年过去了。沐念的是卫校,学的是临床医学,快毕业了,昊同哥哥在一个学校,都学医,他还有一年毕业。老金还有四年退休。别人都以为他会让自己亲生儿子接班。谁知道他却咬咬牙让沐继续读了四年专科,而且等沐一毕业就顺理成章地顶职成了一名堂堂正正的有编制的医生。自己的儿子昊读完中专,他让孩子到最偏僻的地方做了一名乡医,承包了一个诊所。
昊倒是一句埋怨都没有,旁人的风言风语却传到老金老婆耳朵里。说老金不当家,听他老婆妖言惑众的,亲生的不亲,不亲的却顶到头尖上,将来老了看他指望得哪一个。老金是油脂蒙了心,傻到骨子里。不亲的儿子念到专科且有正式工作,亲生儿子发配边疆且自己辛苦打拼,这是天理不容啊。老金老婆气得浑身发抖,站在家属院骂了三天三夜,骂别人咸吃萝卜淡操心,骂别人狗子卧稻场管得宽。老金还是憨厚地笑笑,拉着老婆劝回家,说我们自家的事情自己清楚,别人再说也是白闲话。我昊只要不咬群说我偏心就中,信别人嚼舌根,气坏了不值得。
慢慢地别人也看出来了,在医院上班的沐行事循规蹈矩的,不善言辞。承包诊所的昊倒是脑筋灵活,第一年就娶了一名退休中医的女儿,夫妻俩个比翼双飞,举案齐眉,诊所的生意出奇的好,财源滚滚,不久他们夫妻就在城里全款买了房子车子。而沐因为老实巴交,谈个媳妇都比登天还难。好歹在亲戚的撮合下和一个离婚的女子结了婚,不过有份稳定的工作,想来日后也不会发愁生活。
有一次同学聚会,昊多了酒,一个小时候光腚长大的发小扯着昊耳朵大声替他打抱不平说,你爸爸真偏心,让你哥接班,让你游走在体制外面,你不怪他?别人都说他傻,掐虱子养叽子。你懂什么?你们都不懂我爸的心。我哥太老实,上班有一份工资才能娶房媳妇,我脑筋活泛,怎么着都行,不当医生也可以有别的出路,怎么也饿不着,我哥打小没亲老子,若是混得不如人,别人不戳断我爸脊梁骨。这是我爸妈征求过我意见,我同意的,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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