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恩同志扛起他父亲日将军授予他的“主体思想”军旗,继续领导全国人民苦难行军,纯洁的白头山血统传到了第三代。当时他比后来苗条些,表情也尚显拘谨,这五年来他变化很多,底气、勇气跟随体型、分量日新月异,唯一没变的是他的情怀,一如既往地关心人民疾苦,大步流星地走遍基层,深入浅出地作指示。
两千万人民,三千里江山,见证他伟岸、宽阔的身姿。一个农作物加工厂,一个水产品养殖基地,饱满的绿豆、晒背的龟都会让他无比开怀,生动的大脸绽开笑靥,比金子还灿烂。
每当他插腰“哈哈哈”的时候,周围人都虔诚地端着本,拿着笔,精确地记录下领袖发出了多少个爽朗的“哈哈哈”。将军握着两个情绪开关,他高兴时,按一个“高兴”开关,人民就一起高兴;他不高兴时,按一个“不高兴”开关,人民就一起不高兴。
以我的理解,这类稳定世袭的国家,会不稳定地开关国门,所以要去就趁早。这几年来,平壤不是阅兵,就是放导弹,还进行核试验,这两天又发明了新名词,要给美国及其仆从国实施“核雷爆”,雷公电母都被动员起来。这种只能在《封神榜》、《西游记》里才发生的神话情节将在现实中目睹。
高丽航空是朝鲜唯一的航空公司,仅通中国、前苏联、古巴等有传统友谊的国家,如今仅有的几条航线也没了。2014年9月,我们搭乘朝鲜唯一的高丽航空,半夜从上海起飞,2小时后到达平壤,机场很简易,如国内三线城市的长途汽车站。出关后碰到朴英姬,考察团的导游,一个朝鲜美人,她还带了两个女助理,外国人在朝鲜不怕迷路,安全措施最到位。
但朴英姬做梦也想不到,7个有叛逆精神的人会在夜里溜出青年宾馆,其中就有我。
早在那天下午,39岁,条感极佳的她站在国家杂技馆大门口,袅袅婷婷地立在人流中,我们还沉浸在刚才的场景里,就像蚂蚱一样一个一个被她叼了去。朝鲜“仙人跳”堪称绝技,平心而论真是艺术,3男3女,都是人民演员和功勋演员。离地30米处,男人分别倒挂在相距较远的秋千上,攥着女的手,各自在秋千上荡几下,同时把她们抛出去,刚抛出一个,马上就接回另一个,晃几下又同时扔出去,还交叉地扔,不断地交换女伴,女人们在空中腾挪着,还翻跟头,煞是惊险好看。她们眉眼清秀,娇小匀称,轻盈得像薄纸折的鸢鸟,是酥无骨,还是娇无力,能婀娜地在男人的膝盖上跳舞吗?
但意外还是发生了。些微的配合不默契,抓手时一滑,小鸟就折翅了,全场惊呼,我的心脏要么坠落腹腔,要么跳到喉咙,我咬紧牙关把心又咽回去。
幸亏下面结网,女人跌进网里,又弹起来。令人遐想:小鸟跌入网里,摇身变成蜘蛛精,蜘蛛精会吐丝裹住男人,女人难缠。网里的小鸟又重新腾飞,再次折戟,但第三次成功了,掌声四起,除了赞叹,还是赞叹。
25岁的金玉珠和21岁的许一心站在大巴士门口两边,高挑的她们笑盈盈地目送我们上车。一个20人的考察团居然派了3位女同志,可见我们的重要。朴英姬正告我们这些外国人(讲流利的中文):
一.夜晚不得离开暂住地。
二.不得和与行程无关的本地人接触,不得进入朝鲜人的商场、杂货铺、小卖部,购物必须到指定商店。(在平壤只看到一个叫“光复”的五层商场,想下车去看看,朴姐说关门了,可当时有灯光,还很亮)。
三. 只能使用人民币和美金,持有朝币是非法的,人民币和朝币的官方汇率是1:16。
四. 除了军事设施、机场、军人,其它场所均可拍照摄像。
团里有个老金,他诚实地向朴姐报告,说要在宾馆前后拍照,朴姐姐欣然答应,派玉珠妹妹保驾。花甲且丧偶的老金被一位高丽妙龄紧贴,却无丝毫喜感,如芒在臀的他匆匆摁了几下快门,便草草收场了。老金和最高统帅同姓,却是地道的上海土著——松江人,我问老金,你查查祖上,有没有白头山血统?他老实地说,没有,只有佘山血统。
思密达们凝视着中国人进大堂、入电梯。过了一小时,待大堂一空,我等七侠换了夜行衣,便投入墨色中。
平心而论,白天的平壤是个现代化城市,惠风和畅、天色湛蓝、祥云朵朵;高楼连片,绿树成荫;街道宽阔整洁干净,永不堵车。路上跑的都是七八十年代的丰田、日产、奔驰,还有奇瑞。公交车都是电车,两节一组,走起来轰隆轰隆。自行车很普及。每个路口都有美女交警,拿着胶皮棍子,看到奔驰就敬礼,那是高官的座驾。
路人衣着或蓝或黑,胸口别着领袖像章。像章有一个头的,是金日成;有两个头的,是金日成和金正日;没有三个头的,恩恩不允许给本人做像章,荣誉只归于吾父吾祖。有头的像章现在不颁给外国人了,以前赠送过,且作为最高规格的礼物,但冥顽不化的外国人拒收、拒戴、拒绝感恩,这被视为对领袖的不尊重,于是取消了这项惠政。
还有很多只给本国人的特权没有取消。比如住房是免费的,平壤人只要结婚,政府就分房;读书是免费的,一直到大学毕业,只要考得上,金日成大学最高学府;医疗免费,劳动党包人民的生老病死。朝鲜人看杂技几乎不收费,外国人要200人民币;本国人看《阿里郎》80朝币,外国人800人民币。演出一场《阿里郎》动辄十万人,观众只有几百,实在入不敷出,这两年已经不演了,唉,没能躬逢其盛,终生遗憾。
断电缺水是城市的主旋律,好几次在餐厅里吃辣白菜,喝平壤啤酒时就跳闸了,酒灌了一脖子。起初以为朴槿惠不宣而战了,后来一断电就集体鼓掌,还有人借机吃女服务员豆腐,不断电反而不习惯,总觉得生活缺了点什么,人容易适应不同环境。所有公共场所的厕所里都搁着大铁桶和用水泥砌着的池子,如厕后用勺子舀水冲马桶。
夜晚的平壤是个黑洞,手伸得远点就看不见五指。行人打着手电,一束束光后跟着一个个黑黝黝的人影。喜欢恶作剧的人把电棒沿着自己的下巴往额头上照,人脸就变成了鬼脸,会把迎面走来的人吓得魂灵出窍。
七个人人沿着主干道走了10分钟,这时候路灯亮了,平壤的电倏忽而来,瞬间而去,这才领教一秒走三十万公里的电,是那么不可琢磨。又看到那个杂技馆了,路边有个小卖部,影影绰绰透着昏暗的光。众人扒拉在柜台前,货架上稀稀拉拉的,有酸奶、蛋糕、面巾纸、小零食、水,还有几个干瘪的面包,角落里矗着个冰柜,盖着半床棉被。有个阿玛尼和她的女儿在操持,那是一个中年女人,束着发,瘦瘦黑黑的。这里没看到过胖人,连微胖的都没有,除了那铺天盖地、千篇一律的画像、蜡像和铜像,永远是喜洋洋的、乐呵呵的、慈祥的、平易近人的、目光深邃的、脸颊鼓鼓的。这里的男人普遍矮小黑瘦,女人倒很有身段。
我们什么也不缺,就是要买点东西。我们是人民,就想和真正的人民交流,结果却惊魂连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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