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母亲去世前的一周。我不得不离开在重症监护室里的母亲，回家照顾休假的孩子，同时让东哥把在姑姑家托管了二十多天的老爸也送回家中。有天朦胧睡着，忘了是凌晨还是午间的浅睡，母亲突然出现在梦里。她轻松地坐在床边，穿着家常的舒服衣服，常穿的运动鞋也穿得好好的。松快地对我说：“好了，走吧！走啊！” 就像是从前很多次我等她一起出去散步时的情形。
猛地梦中惊醒，回魂之后想起老妈彼时正在重症监护室里受苦，内心不禁悚然。这个梦那么清晰，清晰得就像是哈利波特的瞬间移形咒。我谁都不敢跟谁讲起这个梦，因为知道母亲身体越来越脆弱，医生们都说去日无多，我迷信，生怕这梦暗藏玄机，吉凶有兆。
现在回头去想，果真这是母亲跟我的告别。母亲去世后，我把梦讲给英子姐，姐对乡间的各种玄虚掌故知道得多，她默然片刻，跟我说：“也许那天，二姨已经提前走了，剩下这几天受苦的只是肉身……”
也许吧。母亲早就一再表达了不愿再在ICU里忍受整天的孤寂和各种治疗的消磨。她很清楚自己的病情，说过好多次不治了，要回家，她身体那么脆弱，我们一直不敢把她接出重症监护室。母亲也早就表达了对生死的释然，刚确诊时就跟亲友们一一见面，做好了告别的姿态；上次从严重肺部感染中挣扎醒来，母亲已经流着泪跟我们交代了后事，除了担心脑梗后的老伴会拖累两个孩子，她说，没有任何遗憾。也许，母亲真的是不愿意再坚持下去，尽管我们一再鼓励她强求她，她也终是到了宁愿离开的程度，离开，对她来说是轻松的解脱，是一场出门后不再回家的散步。也许，母亲是心疼我们的坚持和不舍，所以，梦里轻快的告别后，又盘桓几天之后，在我们都刚刚睡着的时候，再悄悄离去……
……
思多易断肠。
妈，好了，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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