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西北出土的居延汉简中有很多性质特殊,没有文字的木片。这类木片上面方头,下面削尖,木片上大多用墨画了面目狰狞的人面形象。一般是浓眉大眼,长胡须,呲牙裂口,形象大多威严可怕。有时为了突出立体形象,在鼻嘴之间刻出凹槽,以突出立体的鼻子。木板的长短不一样,长的大概有25厘米长6厘米宽,短的只有8厘米长不到2厘米宽。 不过大小尺寸并不一定,因为出土的实物不少是残断的,并不清楚实际大小,可能有更长或更小的。而且有些并不是木板片,而是一个圆木棍,在木棍上削出一个平面,上边圆,下边尖,在平面上端画出人首形象。以前整理者一般称这种东西叫作“人面”,因为不确定这种东西究竟叫什么名字,也不确定究竟什么作用,在后来整理新公布的肩水汉简中时,只称作“图像”。
这种东西究竟是什么,有什么作用,有很多不同说法。
第一种是说这类木片就是一个人形木偶而已。不过这个人形木偶表示什么意思就复杂了。因为文献中有多种记载,比如《史记》里边记载夜郎王兴,“刻木象汉吏道旁射之”。这是把木偶刻画出一个汉官员的形象,用木偶人代替汉朝官员。
第二种是象征祖先,比如有些少数民族就把木偶刻画成自己祖先的形象用来供奉。
第三种是象神,比如《风俗通》里记载,当时民间有一种叫司命的神,这种神就是刻成像人形的木偶,如果出门在外就插在担子上,如果在家那就插在房檐上,跟汉代简牍里的木片人物十分相似。
第三是象征人牲。人牲是用来殉葬的。我们知道汉墓中经常会出现很多的木俑。去过汉景帝阳陵墓就可以看到墓中出土了大量的木俑。这种陪葬木俑的传统由来已久。秦始皇兵马俑就是一个典型例子。再往前商代就是用真人殉葬。这种木片与下葬时用人牲也许有一定关系,只是到了汉代时把人变成了木偶,所反映人的思想大致差不多。
第四种情况就是与方术巫蛊有关。史书记载,汉武帝时因为在太子宫中挖到了一个桐木人,以为太子与巫蛊有关,把太子废了。什么是巫蛊呢?常见的做法是做一个小人,把这个人拟定为你要诅咒的人,然后在这个小人的身上施加巫术。这种情况在电视剧里经常出现。汉简中的这种小木片跟方术巫蛊也很相似,学术上一般叫做压胜。
第五种种情况,可能和桃符有关系。很多人都知道桃符有除灾辟邪的作用,这在文献早有记载,如《左传》昭公四年记:“桃弧棘矢以除其灾。”史书还有记载在桃符上画成山鬼的形象,以此来趋吉避凶。但是西北地区很少有桃木。于是就用普通的木板代替。我们在出土的实物中还有看到是柏木,大概也是这个原因,这都可以理解。
第六种是与朝鲜半岛上长生有关。在朝鲜半岛有一种叫做长生的东西。这种东西与本文所说的图像,在形制形象上都非常相似,只是两者的大小尺寸有区别。不过长生很大,是竖在田地边界用来做守护神,或做田地的标识用的。
上面的六种说法都有一定的道理,汉简的这些人面形象和上面的六种情况应该都有一定联系。所以综合这六种说法,我个人认为这种木片图像的用途可能并不单一,作用也应该比较复杂。过去我们只看到了这些木片上的形象中威严可怕的一面,所以都向除灾压胜这个方向去想。我认为不能完全把这些东西与除灾压胜作用练习一起,因为从所见的木片图像来看,图像的表情也并不完全一致。虽然多数表情确实很狰狞可怕,但也不乏像表情慈祥和蔼得形象,还有一些面部痛苦的表情,还有滑稽可笑的表情,这类图像就无法显示出压胜避凶作用。所以从整体上来说汉简中的木片形象作用并不能单一而论,但是相信大多数有趋吉避凶压胜的作用。
从我们今天所留存的一些方术来看。很多的方术在南北方表现并不一致。比如民间常说的鬼附身或撞鬼,北方人通常是找巫师跳大神烧纸的方式驱鬼,南方通常是找道士或阴阳先生做法贴符的方式驱鬼。这就是地方差异的表现。从人类对自然探索开始,很多无法用人力所解决的事物常赋予神力。古往今来,鬼神的故事至今没有停息。直到今天科学虽然很发达,很多以前认为是鬼神的现象如今已经用科学可以解释,但仍没有打消人类对鬼神的信仰。我们看各地逢年过节在土地庙上供,寺庙道观求符、求灵签等等,说白了还是把希望寄予神明。当家里有灾难或者有祸事的时候。人类处于无奈的情况下,仍然只能寄托于神明。所以当人们受到挫折和打击的时候,在没有任何办法的情况下,只能把希望寄托给神。很多已经是博士、院士、著名科学家也不乏信鬼神者。甚至名闻中外的大科学家,科学创造到了顶峰时突然转向了唯神论者也不乏其人。以今观古,相信汉代的这些人面像大多是鬼神巫术信仰的一个表现,那些面目狰狞、表情痛苦,还有各种表情的人面相,应该寄托了制作人的希望。当然,有时我们思考问题需要多维的考虑,如果我们多换几个角度去研究,或许会有更多惊喜和收获。因此,这些表情丰富而神秘的面像下究竟隐藏着多少秘密,仍然值得我们继续深入思考。
参考文献
陈盘《汉晋遗简识小七种》,上海古籍出版社。
简牍整理小组《居延汉简(壹-肆)》,中研院史语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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