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贪恋,最欢愉的是照进来我卧室兼书房的一角阳光。看着,心也跟着暖着,竟全然忘记周围匍匐着凛冽的寒冬。窗户外的树木,蜕尽绿装;校区里的湖水,结满冰痂。
难得今日无课的清闲。一楼食堂吃毕饭,沿着楼梯,爬到二楼,钻入书房。“躲进小屋成一统,兼之暖阳与寒风。”风儿细腻凝然,阳光如盛开的花朵,朵朵在我的窗畔绽放。旋过身子,在椅子上坐定。又是一天的宁静。在书的字里行间,我恍若中古时期的行吟诗人,带着信仰,带着使命,也带着一抹一抹的悲喜,在古往今来人类文明的百花园里,采撷着,吮吸着一切甘霖般的思想的精灵。
门外的走廊,依稀可听孩子们来往的脚步声,偶尔的对话,间或教官的几句号令。一切都在忙碌着,一切都在奔腾着,在生命的跳跃里,每个个体,都活成了一缕缕朝晖一般,有着自己的方向,有着自己的色彩,也有着自己的速度。我坐在书桌旁,打着字,看着桌面的两小叠书,默然又欣然谛听着。
谛听着的,除了物理世界里的声响,更有内心深处的回音。大抵,我是一个喜静的人。我常常说,安静才能让人思考。我喜欢偶尔的沉思默想,偶尔的与自己的心的对话。就像此时此刻,我与自己对话,也倾听着自己内心的话语。
过往流逝了的数千个日日夜夜,终究像一串串渐去渐杳的音符一样。想谛听,却也无从听起。在曾经的喧嚣和宁静里,在曾经的年少轻狂与急躁突进里,在曾经的犹豫不定与良机错失里,不断地修正着自己,谛听着自己。就像每一个脚步都有其声响,每一份经历,在日后经年累月的回顾、反刍和酝酿中,我们也都可以听得见一种隐隐约约的心的“回音”,可能是响亮的,欢快的;也有可能是沉闷的,嗡嗡的。一切都是如此的自然,也是如此的必然。或许,每个人终其一生,都难逃两个世界,一个是声的世界,一个是光的世界。
窗外的朝阳在爬升,也在战斗着,时不时挣脱出云层的覆盖,露出或明或暗的几个光斑。门外的声音,似乎慢慢消减,沉入某种早已定型了的秩序。而我,我的内心的“回音”也在继续地响着,一路地“意识流”着。
有时候,特别喜欢这样的感觉。我可以啥也不想,我也可以啥都去想。在纷纷扰扰的尘世间,恐怕一方宁静的书桌,一份静思的心境都成了某种意义上的奢侈。但,人终究是人,都会寻找着某种寄托。有的人在音乐里,有的人在书香里,有的人在跋山涉水里,锲而不舍地寻觅着一生的心灵的寄托。
有所寄托的人终归是幸福的。因为,他们的灵魂从此以后开始有了归依,他们的生命从此以后开始有了自己的位置。这寄托,就像美国诗人华莱士·史蒂文斯笔下的那只放在田纳西荒野中的罐子。或许,我们每个人一生出来,就被抛置在某种意义上的“荒野”,终其一生都在为自己寻找某一个合适的位置,确立起某种秩序。有了寄托,找到了生命的托付,我们也就找到了可以锚准我们在尘世中的位置的那一个“罐子”。
窗外的阳光已经爬得老高了,周边那前一刻还在纠缠的云层,已经被穿透,被稀释了。阳光带着无尽的暖意,撒向着充满希望的大地。望着屋里的这一角阳光,我心生欢喜:又是新的一天,又是新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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