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又到了。
今年的夏天比往年来的更早一些。
我在山城，这里白天的气温是32℃，我闺蜜在海城，那里白天的气温是31℃。
我和她的距离不过2个经度，2个纬度，但彼此却像是生活在两个世界，互相的交集只剩下一句：“等放假之后，你记得来找我玩啊！”
这一等，一个学期又过了。
最后，终是在寒假高三补课时有机会去看她了。
于是，提上两杯奶茶，打个摩托，便往离别了半年的母校而去。
（一）
海城是一个小小的海边城镇。
曾有一个学美术的同学说，她的补习老师迢迢千里从北京来到这里，只为了找个地方养老。
听说，他们两夫妇沿着中国海边的城市一路而来，发现最适合他们的退休养老的城市便是这座小小的海城。
于是，他们就在这里定居，然后开了一个小小的美术学习班，并且经常对当地来补课的学生说：“海城是个好地方啊！很适合养老。”
我听后哭笑不得，但也不得不感叹：海城，真是一个不紧不慢地往大城市靠拢的十八线小城。
然而，表面越是平静，暗下越是波涛汹涌。这就是大海。
作为海城里的唯一一所高中，我的母校，那里的学生可过着不平静的日子。
冬日，五点四十五，饭堂便开始售卖早餐；五点五十，教室里便响起了早读的声音；六点十分，高三生全部到位，迟到则要被全校通报批评――其实，这些几乎是每个高三生的日常，我的母校只是千千万万所高中之一罢了。
但我的母校的确是仁慈的，因为在高三之前，高一高二还是充满轻松与欢乐的。
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轻松的弦越绷越紧，欢乐的事情越来越少，随之而来的是作业越来越多，考试越来越频繁，成绩越来越漂浮不定，你越来越怀疑人生了而已――这貌似是我的高中经历罢？人总是傻的，傻到以为自己就是个典例。
（二）
恍惚间，便到了母校了。
来到保安亭，看着熟悉无比的保安，我笑了笑，说：“可以开个后门吗？我想给老师一个惊喜。”
但保安可没那么浪漫。我终是被逼着打了个电话给班主任，以免自己被赶出校门。
“喂，您好。请问……”
“老师，我来啦！”
“哦……哦！是你啊，让保安放你进来吧，把电话给他。”
我的班主任，还是可爱的。
“来看老师，没带礼物？”刚转身要走，突然进来另一个年轻的保安，看着我手上的两杯奶茶，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让我不知所措。
“走吧走吧，唉……”
我终是什么都没说就走了。
走在去教学楼的路上，看着身边熟悉的一景一物，看着教学楼正门口旁的一棵迎客松，我产生了那么一瞬间的错觉：我只是请了一个长假，现在又回来上课了。但再往里走，便又看到了高考的红榜――这是我寒假第二次踏入母校，距上次只隔了一个星期。
加快脚步，轻门熟路地往高三的教室走去，算算时间，他们也该下课了。
“叮咚叮咚――”下课铃响了。
我站在闺密的教室门前，对坐在第一排的她，招招手。然后，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她的脸，便感觉到一个物体向我扑来，下一秒，她便抱着我说：“你怎么来了？”
看来，惊喜还是有的，只是给不了老师了。
“不是第一次来了，上次来跟老师聊到太晚，没来得及看你。所以这次又来了。”
嘴上淡淡的说着，心下却想：又瘦了。比上次国庆回来看她，又瘦了一圈。肯定又没有好好吃饭了。
但在此时，终是连责怪都不舍得说一句，只是紧紧抱着，看着对方的眼睛，所有的思念都变成了碎碎念：“你在那里吃的好吗？身体有没有好点？会不会不适应？跟别人处的怎样？有没有交到朋友？”
“还可以，身体比以前好了，慢慢适应了。跟别人处的还行，认识了一两个朋友。你呢？”
“我？哈哈，挺好的，就是压力有点大，高四嘛――最近都熬到感冒啦，也不好请假。不过，有点想男朋友，其他也没什么了。”
此时此刻的我们正站在教室的走廊外面，在吵闹中寻找彼此最熟悉的声音。
“我想你”脱口而出变成了：“我发现你现在好好看，以前好丑。”
“我发现你现在好憔悴，以前真胖。”
相视一笑，便又开始新一轮的“十万个怎么样”。
（三）
闺密细细碎碎地说着近况，而我像个背着麻袋拾遗的人，越听，肩上便感觉越沉。
听说，学校现在改革了，学习管理比以前更严了，但国庆节终于有五天假了；听说，高三的老师也换了一些，有许多名字是我未曾听过的；听说，文科生的处境越来越困难了，理科生却也越来越辛苦了；听说……
我终是越走越远，与母校成了路人，凡事都只能听说。
但我还曾记得，饭堂的第二楼第一个窗口的掌勺阿姨拿勺子时，手都会微微地颤抖，因为她是这里年纪最大的阿姨；男生宿舍楼每次洗澡时都会有人在大声的嬉笑歌唱，大部分是高三的学生；女生宿舍的宿管养了一只橘猫，但基本神龙见首不见尾……
可如今，那个阿姨已经退休了，那只橘猫也有了孩子，只有男生宿舍还是一成不变，每到洗澡时，就有人嬉笑歌唱――这或许已经成了传统。
当记忆中熟悉的场景都被逐一打破，我选择了保持沉默。不是我不想说话，而是无话可说――对于母校，我貌似一点都不了解。
似不甘，似惆怅，但可以肯定的是那种物非人也非的难过，让人感觉心头酸酸的。
“喂，你怎么不说话啊？在大学怎么样？大学好玩吗？”
“嗯？哦……还好吧。”闺密盯着我看，皱起的眉头表示了她的不满。
而我猛然回神，发现自己已经被她带到了体育馆，耳朵里“砰砰砰”的声音越来越清晰――不远处，有几个学生正和老师打篮球。
这节体育课闺密原本是打算逃课的。因为体育课在我们学校，就是最长的课间。
“什么反应嘛……”
“等你上了大学就知道啦。”――其实大学也没有想象中的轻松。还隐着半句话没说，怕会打击她的热情，怕是也是句废话。
“哦……听说你恋爱了？男朋友怎么样？”
“额……”
“哟，还脸红了！我家铁树开花了就是不一样，哈哈……”
（四）
相聚的时间总是过的很快，下午两点到五点之间只有90度。
“叮咚叮咚――”放学的铃声响起了。
安静的校道涌现出越来越多的人影，冲在人群前面的女生一边笑着一边小跑着说：“快快快！好多人啊！”不到五分钟，饭堂门口就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我没有像他们那样奔跑过，但我的高中就这样溜走了。
看着黑压压的人群，闺蜜放弃了去饭堂吃饭的想法，决定先回宿舍洗澡。
“我回宿舍了。你回去小心。”
“好。记得吃饭。”
“知道啦，吃饭怎么会忘呢？”
“某人记忆力不太好，不是吗？”
“是……我会吃的啦――吃一点点，哈哈。”
还来不及继续说教，闺密便只给我留下了背影，还有手上渐渐消散的温度，往我看不到的地方走去了。
开场的欢乐终是为散场的清冷做好了铺垫。
在闺密走后，我偷偷来到了我曾经上课的教室，却不敢从正门进去，只能在后门屏住呼吸，往里探出头去：有学弟学妹在学习；再环顾四周，里面和以前已经有了很大的差别――那盆临死又被救活的绿萝终是死了，这间课室也终是变成别人的了。
心中轻叹一声，终是转身离去了。
回去路上，我一直在想：这一去，下次再来，闺密、班主任也不会在这里了。那下次还会再来吗？下次还能用怎样的理由再来呢？
那时候的我没有想出来，直到看见五一回学校看望老师的同学在朋友圈发文，我在里面感叹了一句：“悲凉了，要暑假才能回去了。”他回：“暑假回去？还有意义吗？”
还有意义吗？
那个承载着我青春岁月的地方，终是随着曲终人散，而沦为一片苍白的背景。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壶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一首《送别》唱了十年，终是在今日才明白：回不去的不是母校，回不去的只是我。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问君此去几时来，来时莫徘徊……”
下次，来时是何时呢？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