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语说:“吃了月半粑,各人种庄稼。”
在我的家乡,正月十五又叫“月半”,这一天有吃粑的习俗,那是一种白胖胖的陀螺粑,外形像儿时手工削制的木陀螺,底座圆,顶端尖,周身的面皮是用粘米粉和糯米粉按一定比例调制而成。陀螺粑的制作不同于用模具轧出来的糍粑和年糕,全靠手工揉呀捏呀做出来的,显得朴素结实,没一点花里胡哨。
陀螺粑是否好吃的关键在馅料,常见的有腊肉粉丝馅、绿豆油渣馅、红豆芝麻馅。在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我家做得最多的是腊肉粉丝馅。食材可以信手拈来,都是些没吃完的年菜,主要有腊肉、胡萝卜、豆腐角和粉条。制作起来也挺简单,把腊肉去皮切丁,胡萝卜和豆腐角切丝,放到锅里简单翻炒就行了。
将馅料包在面皮里,双手团成陀螺状,放进铺有稻草的蒸笼里,猛火一气蒸熟。这时,面皮的米香、馅料的腊香和谷草的清香混合在一起,飘荡在老屋的角角落落,让人口舌生津。揭开蒸笼的盖子,陀螺粑个个晶莹剔透,面皮透出胡萝卜的橙红色,像极了萌童粉嘟嘟的脸庞,好看又喜庆。忍不住徒手抓起一个,轻轻咬上一口,糯糯的弹口粘牙,香香的不油不腻,暖暖的贴心贴肺。童年极简的幸福,就藏在那糍糯绵软的陀螺粑里。
母亲爱在陀螺粑里包些壹分贰分的硬币,寓意吉祥如意。我们兄妹几个猴急地争抢着吃,都想吃到几枚硬币,去买梦寐以求的小人书。记得有一次,我接连吃了六个陀螺粑,撑得上气难接下气,却没能吃出一枚硬币,心有不甘要继续吃,被母亲及时制止。等母亲出了门,我想出了“损招”,拿来筷子插进陀螺粑,逐个试探有没有硬币,一筲箕陀螺粑被我破坏殆尽。母亲发现后,难免一顿责骂,但她眼睛里闪烁的还是慈爱。
月半夜,我喜欢用细竹棍叉着陀螺粑,搁在大火塘边烤,看着陀螺粑慢慢变软,个子徐徐膨大,面皮渐渐焦黄,忍不住边哈气边咬上一口,热气直奔鼻腔沁人肺腑,那叫一个香呢。母亲唠叨着提醒我,这样吃容易烫伤口腔,滋生虚火……我当作耳边风,依旧我行我素,还当着母亲的面,顽皮地猛咬一大口,滚烫的糯米面粘在了上颌,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烫得人直打哆嗦泪横流,幸亏母亲快速用“二指禅”帮我抠了出来。我惭愧低下了头,“滚烫”的教训让我懂得了任性的代价。
“年小月半大”。在我刚成家的头几年,兄妹几个总是携家带口,浩浩荡荡回老家吃月半饭。和和美美、热热闹闹地吃过了陀螺粑,母亲将蒸笼里剩下的陀螺粑拣出来,整齐摆放在竹箅上,冷却之后就变得硬邦邦的了。我们准备返程回城,母亲不声不响拿出早已分装好的陀螺粑,逐一分发到我们手里,不停念叨:“吃了月半粑,努力工作吧!”
我们不住地点头,带上母亲的深情期盼,该上学的上学,该上班的上班,为新年心愿奋力前行。
来源《楚天都市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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