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发师Ｏ和神明

理发师Ｏ和神明

理发师O有个古怪的癖好，

他每次帮客人理完发，

都会偷偷地藏起一小缕碎发。

用细腻的羊皮纸小心翼翼地包起来，

塞进右手边的口袋里，

傍晚收工回家，

迅速地钻进那个幽暗的地下室。

O的爷爷爸爸叔叔，

都是理发师，

好像家族的每一个人，

都有自己另类的“收藏”癖好，

譬如，O的爷爷会在帮人理发时，

偷偷拿走客人领子最上端的纽扣，

爸爸喜欢顾客留下的半截雪茄，

叔叔就更具备浪漫情怀，

偏爱女顾客留下的沾上红唇印的纸杯，

而O只要那一小缕属于自己的战利品。

每一缕头发都有自己的味道，

这个味道并不是指香波，

而是头发主人的味道。

时间久了，

他竟能从“味道”中读出那个主人的故事，

“这是个伤心的女孩。”

“噢，她刚失去了自己第一个孩子。“

“今天他跟妻子大吵了一架。”

他细细嗅着每一缕发丝，

像一只饥饿的猎狗，

捕捉

那些形形色色的人留下的故事。

然而故事大多都是悲伤，

也因此O总是一个

悲悲戚戚的男子，

即便在工作的时候，

他也沉默寡语，

像一个工匠师傅，

安静认真地雕琢自己的作品。

“师傅，你喜欢收藏头发吗？”

某一天，O遇到了这样一个客人，

她有一头好看的栗色长发，

O紧张地颤了颤，

心头一紧，

难道她发现了自己的秘密？

女顾客没有等到O的回答，

却也没有介怀，先开口说道：“

从前每一次剪短发，

我的母亲都会小心地收起剪下的发，

她说头发里有关于我的一切，

万一被妖怪拿走了，

它就会变成我的样子，

然后取代我，

生活在世界上。”

女顾客哈哈笑了起来，

“多么可怕的一个故事。”

O脸色惨白，瑟瑟发抖。

女顾客却没有停下来，

继续说道：“可是理发师先生，你有没 有察觉到这个故事有一个问题。”

嗯？

“剪下的那个早已不是现在的我了，

被偷走的也只是关于我的过去的一切，

如果妖怪真能变成我的样子，

还真希望他能完成我过去未完成的心愿，

也不至于...

留下遗憾。”

她望着镜子里的O，

O凝视着镜子里的她，

后来也不知道她是怎么离开的，

等O回过神，

他的手里紧紧捏着那一缕栗色头发。

他疯狂地跑进地下室，

像一个虔诚地信徒，

匍匐在地上，

泪水肆意地在他脸上流淌，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畅快淋漓地

宣泄过，释放过，

噢，

神明，

如果这是您给我的馈赠，

我愿意变成品尝回忆的猛兽，

去吞食人间的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