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三点,房间里突然响起艾热的歌声,
“我是个小人物,我的年纪很轻,为了家人很拼,渴望获得肯定…”
艾热的声音很悲怆,带着点淡淡的不甘,这是我最近反复被洗脑的一首歌,简单,正义,充满孤独而浪漫的英雄主义情绪,这个世界从来不缺有才华的人,不是嚒?
不过这些现在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被吵醒了,我当然很恼火,难道不应该嚒?现在是半夜三点!
女人是一种很慵懒的动物,大致的情欲在这个点也都褪去了,她们正在熟睡,所以不可能是女人。但为什么我还是有些忐忑?
我起身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摸了一把脸,大致估算一下,电话簿里好像不会再有第二个人适合做这种事了,难道又是他?想到这里我不禁爆出一股熟悉的愤怒的情绪。
我勒个去,果然…
“我草你大爷!!!”
愤怒是个好东西,它总能让人瞬间清醒,我感觉自己好像精神了。
“你还没睡?”一个带着醉意,冰冷的声音。
“废话,没睡?!你以为全世界都跟你一样?每次都搞这出?我他妈真的服了!”
我没法控制自己的脾气,虽然我也是个夜猫子,但老潘比我更夜,狠的怕不要命的,成精的怕成仙的,我承认我熬不过他。
这不是老潘第一次干这种讨骂的事了,最关键的不是半夜突然来电,而是他这个时间段里跟你说的事情永远都是扯淡的东西,也许有那么一两次是正经事,但他说不清楚,明白我的意思嚒?他说不清楚!
不是认识这么多年,真的想在电话里问候他全家。
“哼.哼…咳咳…啊哼…”
老潘在咳嗽,四周静悄悄的,但我能感觉到从扩音器里喷出来的酒精味。每次的场景都似曾相识,对话的节奏也差不多,我一直有种感觉,感觉老潘像是个被安排好的角色,按着固定的剧本,周而复始,在某个半夜出现在四下无人的大街上,翻开手机通讯录,精确地找到我的名字…
“你知道我现在想干嘛吗?”老潘的声音像是刚被一堆人揍过,而且揍得不轻的那种。
“你想干嘛?打劫麦当劳?”我已经懒得说脏字了,骂人是一件很耗费精力的事,尤其在大半夜被人吵醒的时候。
“老子现在…只想做一颗炸弹!”
“真的,我感觉我快炸了…”
“你说什么?!”我真想从电话里把手伸过去拍他一个巴掌,我竟然忍不住被逗笑了,感觉好耻辱,这个笑话其实很冷。我还得忍住不让笑声通过听筒传到另外一头,真是一种很尬很可耻的感觉。
“做人太累,做炸弹比较轻松”,老潘的声音有些吃力,但是他很认真很笃定。
“做炸弹怎么就轻松了?”
“只需要等着炸就行了,没那么多烦心事儿。”
“…”
我楞了两秒,还是忍不住骂了句脏话,正准备继续喷,电话里传来嘟嘟的声音,老潘挂了,他挂了我的电话。
以前的剧本好像不是这样的?不是应该有一大堆废话嚒?一大堆牢骚嚒?一大堆推心置腹的豪言壮语嚒?
看着电话上停留着的通话记录还有老潘的名字,我不知道是该生气还是该干嘛好,这算什么情况?…
我把电话放到一边,又躺回床上。但是我睡不着,我已经不那么生气了,只是睡不着。
我又起了身,下意识拿起电话,走到阳台上。窗户上趴着一只壁虎,它似乎有些茫然,正四处张望。我拿起手机,按在了“老潘”的字样上。
“您所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
壁虎还爬在窗户上,它傻傻地盯着我,不知道我是谁,我没有怪它,因为他只是一只壁虎。
我换了个姿势靠在椅子上,觉得舒适了些,但心里却有一股莫名的情绪,我不知道怎么描述这种感觉,有些恼火,又有些伤感,阳台上晒着一件T恤,那是老潘送给我的,上面印着“大器晚成”四个毛笔字,我一般只是在家里穿穿,很少穿着它在大街上出现。
我叹了口气,闭上双眼,默默点上一根香烟,脑子里慢慢浮现出老潘的样子…
“我现在真的要炸了,你们别逼我…”
老潘头上戴着一个炸弹人的面具,身穿一件白T恤,胸前印着格瓦拉的头像,孤独地站在四下无人的天桥上对着空气里存在着的各种浮游生物乱吼着。
“我真的要炸了…”
……
多年后的某个夜晚,我似乎又在半夜三点听到了电话铃声,那个夜晚很冷,老潘蜷缩在天桥下,抖抖瑟瑟地翻看着手机上的通讯录,他看上去很茫然,似乎完全不认识他正身处的世界,而且他也没有找到我的号码。
我走到阳台上,窗户外面下着瓢泼大雨,那只壁虎已不见了踪影,我戴上耳机,打开手机铃声,脑子里浮现出那个我认识的老潘的一生:
我还记得我从黑暗中出生
我的爸爸妈妈听我第一个哭声
我知道我的命不该如此
可还在继续固执
还在信那些故事
我还在保持素质
我的心跳加快了
想快要成功
我拍过电影 也掉过陷阱
体验过仙境 期盼过现金
以为自己真的很重要
从没有动摇
熬过多少通宵
哪怕快要疯掉
渴望努力生效 飞更高
哪怕所有心血被逼无奈贴上封条
我不 我只是说了一段笑话
当惯了笑话 又会怕谁笑话
这就是我 一个小人物
......
如果有来生,希望老潘能如愿,做一颗炸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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