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体的解剖报告证明了田一江对死亡时间的推论,大体上是正确的。法医通过各项超生反应和精密的测试后,将时间精准定为21:00左右,也许会早一点,也许会晚一点,但早不过20:30,晚不过21:30,就是在这中间,鉴定科的人很肯定的对田一江说。
那时田一江满脑子思考的不再是简单的时间问题,而是胃部解剖显示的结果,胃部极度充盈膨胀,占据了大部分腹腔,胃壁变薄如纸,胃内充满了食糜和液体,没有发现毒物的痕迹,但是导致胃部如此肿胀膨大的原因,不是残留的食物和酒体,而是尿液。
死者的体内充满了大量的尿液,并且经过化验,完全是死者本人的尿液。而让田一江一直持有怀疑的醒酒器,也被检验出玻璃壁边缘有尿液残渍。
这个鉴定结果让所有人大吃一惊,起初大家只以为是一场寻常的谋杀案,但是现场搜出来的头颅,和死者胃部的尿液,让很多人转而认为这很有可能是一场变态性谋杀。在开会时,田一江提出了自己的疑问,死者是双手向上,双眼惊惧的表情,虽然从死者鼻腔里检测出乙醚的残留物,但显然死者的表情证明了他在遇害时是保持清醒的,可是既然是清醒的,那么死者仰躺在沙发上被人从后方用绳索紧勒时,应该是有所反抗,至少用手护住脖子才对,但是死者的眼睛完全没有看向凶手,他是直视着偏前面的上方,目光极其恐惧狰狞的,他在死前究竟看到了什么,让他这么恐惧,恐惧到忽略自己即将奔赴黄泉。
可当时大家的焦点似乎都在入室谋杀上,即死者是在一个完全密闭的房间里被人勒死的,从死者的体积来看,他应该是颇健硕的,因此能在他脖子上制造深深勒痕的肯定是个男人,力量甚至比死者更大,那这样一个体积庞大的男人不可能像一只老鼠一样,从这间房子的空隙里穿过,他要么从窗,要么从门,而现场门窗是密闭的,他是怎样进入的,又是怎样出去的,或者说,一个实习期的同事大胆的提出假设,也许他根本就没有在屋里,只是巧妙的将绳索套在了死者的脖子上,也许是通过了什么特殊的手段,总之死者起初没有发现,因而被勒死的时候充满了惊惧,他一生作恶无数,将这种神奇的举动当做是天谴,因而没有产生剧烈反抗,至于眼睛瞪的如此可怕,那或许是因为他见到了自己心中的恶魔,遭受天谴的人,同时也在自己内心恶魔的注视下惊惧而死。至于怎样在不走进屋里,就完成一宗这样的密室凶杀,那位同事认为应该关注一下最新的高科技,由于警察对于高科技作案工具的迟钝,会导致很多简单的案子,变得离奇。
这位实习同事在大家的爆笑声中终止了发言,局长悻悻的擦了擦额头,这两年真是什么人都敢往警局送,当初面试这个实习生时就觉得他一定不是当警察的料,这分明就是科幻犯罪小说看多了,脑洞大到不切实际。这样的人才去写小说还凑合,可是当警察,真是对警察务实性这一美德的巨大嘲讽。但没办法,再烫手的山芋也得接着,谁让人家是关系户呢。
阿蛰初进警局本来还觉得敬畏胆怯,但看到还有这样不靠谱的同事垫底,一时悬着的心安顿下来,这都是哪跟哪呀,他也悻悻的摸了摸额头,这简直是江户川乱步和艾萨克·阿西莫夫的结合体才能想到的推论,不过他看到田一江竟然认真的在本子上记下了这几个字,内心的恶魔。字迹潦草而又不易辨识,却是用力刻在本子上一样,这几个字难道让他产生了强烈的内心震动?或者只是有一些新的启发?阿哲无法说清,他知道他们都会产生这方面的揣摩也是有原因的。
在死者的家中,警察发现了太多不应该存在的东西,其中最突兀的是那个头颅,已经鉴定为是女人的头颅,死亡的时间却还在推测中,但至少也有十五年以上了,头颅上只检测出死者本人的指纹,密密麻麻一大片,这意味着死者同时也可能是凶手,在还是十几岁的时候。
不过最难解决的是那超出快递收入的大笔现金,他们放在一个又一个的袋子里,锁在柜子里,数目也有上百万吧,但装现金的袋子不仅大小各异,颜色不同,连类目也很丰富,有购物袋,男士手提包,女士挎包乃至学生双肩包,不同品牌,风格迥异,大大小小,零零总总一并的摆成了好几十排,让它们显得更触目惊心的是,这每个袋子里装得都是钱,每袋钱的数目也是千差万别有多有少,那个样子就好像一个惯常打劫的人,每次抢了别人的包包,就原封不动的封存在那里一样,事实上也有这种可能,不过袋子里除了钱,并没有其他任何东西。
这笔钱和这颗女人的头颅,让死者隐藏在快递员背后的身份,显得更加扑朔迷离。如果有可能,大部分警察更想第一步搞明白他究竟是谁,在干些什么,而至于怎样被杀的倒放在兴趣点的第二位了。
由于现场发现的信息量太大,这几天是接连不断的开会,通过不断的信息汇总和上报,形成之后的工作分配和调查重心。
死者的身份是第一需要调查清楚的,租房登记和身份证显示的信息都太过单薄,有一队同事被委派做更多的调查;而与此同时,死者的人脉和生活圈,尤其是最后见的人,也务必调查清楚,田一江和阿蛰刚好负责这一块;剩下的同事,有负责做现场物件指纹查找和录入的,也有负责去寻找那些形状各异的包,真正失主的。虽然大家工作的内容时有重叠交互,但立足的重心是不一样的,一有发现,彼此交换信息,这在会议之初也是被再三强调的。
总之,在简单交流了各自的想法和委派了任务之后,大家也就各就各位了。
阿蛰看到大家都已鱼贯而出了,唯有田一江还坐在那里,拿着笔在写写画画,他想看一眼那个神秘的本子上都写了什么,可刚一靠近,本子就啪嗒一声合上了,一同合上的,还有一个混沌模糊的世界,阿蛰觉得,那个世界唯有在田一江的本子上时,才会显现出真实的面目,当它出现在阿蛰面前时,只是平缓寂静的山脉,高而雾气弥漫的遮蔽了一切,循着田一江的背影去探究,是他眼下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欺凌者》第2章 嫌疑(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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