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萨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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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例声明:本文是萨沙创作的小说,声明完毕
【萨沙讲史堂第五百五十七期】(你不知道的大案第74讲)
再多申明一点:这篇文章相当血腥恐怖,心理素质不好的千万不要看,别留下什么心理阴影。
18岁以下未成年人,不要看,切记!!!
1986年2月,吉林省敦化市黄泥河林场一条铁路上,发生惊天爆炸。202次列车的2号车厢被8公斤炸药彻底炸毁,造成33人死亡,12人重伤。该事件影响极为恶劣,公安部使用多名神探参加破案,在3天内发现了真相。所谓的真相,又是悲剧中套着的悲剧。听萨沙说一说吧。
1986年2月15日是正月初七,新年快要过完了。
东北吉林省的新年很热闹,所有人都要回老家,走亲戚、吃饭、喝酒、打牌。
今天是初七,新年已经过了大半,一些人离开老家开始返程。
当天,一辆满载乘客的202次森林列车,从黄泥河林场下属的团北(林场)站出发,向黄泥河方向驶去。
这个团北林场,位于吉林省延边朝鲜族自治州敦化市,属于黄泥河国营林场的一部分。
而黄泥河国营林场位于长白山富尔岭西麓,桦甸与敦化两地交界处。
黄泥河林场厂部设在黄泥河镇(在长白山区威虎岭东麓),下辖团北、小白等多个林场。这里相当偏僻,条件也落后,根本没有公路。团北和小白林场同外界的联系,仅靠2条运输木材的森林小火车线路。
此时,202次列车的5节车厢,全部塞满了人。林场家属多性格爽朗加上又是新年期间,很多乘客攀谈起来,很快互相敬烟、送糖,笑声不断。
就在这一片欢乐祥和中,震惊全国的特大特性案件突然爆发了。
下午3点多,火车开到了珠尔多河的十里铺大桥头时,冷不丁的发生了剧烈爆炸。
爆炸发生在2号车厢,一瞬间造成极大的人员伤亡。
事发十多年后,幸存者仍然惊恐的回忆:我正在和孩子爸说话,突然听到一声巨响,感到人腾空而起,浑身像被撕开一样,什么都不知道了。等我恢复神智,已经是十多分钟后,一个大妈在用力拍我的脸。后来我才知道,我从列车炸飞到车外,头上撞了个血窟窿,昏了过去。孩子爸伤的比我重,身上多处骨折,半边脸被烧的不成样子,一只眼睛被炸的半瞎。万幸的是,我们都没死,也没留下严重的残疾。坐在我们后面的人,基本都被炸死了。事情过去这么多年,我还经常梦到当天的情况。每次我从梦中吓醒,全身大汗,大声喘气。
另一个幸存者回忆:我运气好,当时坐在3号车厢。2号车厢爆炸后,我脸上被划出几道血痕,破了相,人没事。当时我20出头,年轻力壮,却也吓坏了。所有乘客连行李也不要了,纷纷跳下火车跳到林子里面逃命。后来,我们这些小伙子在林场干部组织下,回来救人。那个场面,太血腥了,真吓死人!2号车厢完全被炸毁,车顶炸飞,两边车厢的钢铁墙壁被炸的向外翻,成了一个扇子形状。车厢里面血肉模糊,死人和活人都躺在一起。地上全是脑浆、血浆、肉浆,根本分不清谁死谁活。我头皮发麻,不敢仔细看,勉强伸手抓住一个男人的双腿向车外拖。才拖了几米,傍边有女人尖叫起来。我再一看,妈呀,这人没有上半截,就剩两条腿加一个胯!他从腰部被炸断了。
还有人回忆:火车当时开到桥头堡,距离大桥还有几米,突然就炸了。爆炸以后,桥栏杆上挂满了衣服碎片、人体肉体和内脏。不少人直接被炸倒10几米高的桥下,砸在冰面上,活活摔死了。周围方圆几万平方米,都能看到爆炸的碎片。火车的取暖锅炉被炸飞几百米,落到桥下,把冻着的珠尔多河冰面融化。一些落到桥下的尸体,就泡到了水里。这是2月份,东北最冷的时候,野外零下20多度。没多久,河面又结冰了,把尸体全部冻住。这些尸体就像站在冰上一样,特别吓人。后来说死了33人,伤了12人,其中6人重伤,我觉得不止。爆炸以后,我看到的伤员少说有三四十人,2号车厢的乘客应该非死即伤了。
86年还没有手机这种东西,周围都是荒山野岭,也没有固定电话。
爆炸以后,火车司机差点吓瘫了。缓过神来以后,司机被迫将火车头和车厢断开。
司机自己开着火车头,带着部分伤员,赶赴39公里外的黄泥镇黄泥河林业局报案。
当时现场还有五六百惊恐万分的乘客,纷纷要求一同回去。火车头能够多大,只能躺着几个重伤员,轻伤员只能自己扒在火车上。外面零下20多度,寒风刺骨,就这样还有几十人扒着火车不松手。
其余的乘客怕还有爆炸,不敢留在现场,纷纷沿着铁路步行逃命。
这是伤亡近50人的恶性爆炸事件,黄泥河林业局哪里敢隐瞒,立即上报敦化市(敦化县刚刚升级为市)和延边州。吉林省公安厅也不敢自行处理,火速上报公安部。
公安部部长阮崇武接到报告后,也极为震惊。阮崇武命令全国著名刑侦专家乌国庆、著名爆炸专家高光斗等人,立即赶赴案发现场,确定案件性质,尽快破案。
这些专家在15日晚上,乘坐航班赶赴吉林。当时还没有专机一说,都是民航飞机,票源紧张。公安部动用了关系,好不容易才订到几张票。
飞机飞到吉林市,早已等待多时的吉林省公安厅副厅长徐影,将专家们接到火车站,登上列车赶赴敦化市。
这个专列上,除了四五十名警察,还有全省抽调的8名法医,可谓精兵强将。
公安厅副厅长徐影介绍,目前案情不明,当地森林公安怀疑是火车锅炉爆炸,也有可能是私自运输炸药不慎引爆。黄泥河林场经常会用炸药,管理又不严格,很多人私自搞炸药炸鱼。
马不停蹄到16日上午,一行人终于在12小时内赶到现场。
乌国庆
乌国庆、高光斗是后来的中国8大刑侦专家,名气很大,能力也强。
乌国庆出生在1936年,公安部首批八大特邀刑侦专家之一。凡是公安部挂号的大案,乌老几乎都参与过侦破,如上世纪80年代的“二王”、“三张”案件;90年代的浙江千岛湖二十四名台胞被杀案、武汉长江大桥公共汽车爆炸案,2000年以后的大连“5·7”空难、张君系列持枪抢劫杀人案等特大和疑难案件!
至于高光斗也是一样,1938年出生,公安部首批八大特邀刑侦专家之一。他是爆破专家,在1983年组建起了国内第一个,也是唯一的爆炸案分析研究室。从80年代开始,这20年内,高光斗参加了几乎所有的特大爆炸案侦破。
赶到现场,2人看了几眼,就断定这并非火车锅炉爆炸,而是炸药爆炸。
原因也不复杂,锅炉爆炸绝对没有这么大的威力。
不谈人员伤亡和车厢被炸毁,连火车钢轨都被炸成了麻花状。火车车厢底部被炸穿,下方土地被炸出数米半径的大坑。
根据经验。高斗光判断:这是硝铵炸药爆炸,大约有6到8公斤。
在副厅长徐影命令下,数十个民警开始地毯式搜索,陆续找到了33具残缺不全的尸体。
8名法医对尸体进行现场验尸,一一编号。
这33具尸体中,有22人死于坠桥或者坠地,但11人是直接死于爆炸。被炸死的受害者,大部分四分五裂,没有全尸。
对尸体的观察后,乌国庆、高光斗发现了几具比较有价值的尸体。
有一具被炸成两截的女性尸体,最近接爆炸点。
经过了解,这个女孩叫做郑燕,年仅23岁,青春靓丽。她被炸药从胸部以下炸断,肋骨全部炸飞,上半身飞出几十米,落在雪地中。
据计算,她距离爆炸点应该不到0.5米,炸弹是在她侧面爆炸的,当时郑燕应该是坐着。
高光斗
在检查缝合郑燕尸体期间,法医突然发现1具更有价值的尸体。
这一具年轻男性尸体,比郑燕还要靠近爆炸点,应该不到0.3米甚至0.1米。
这具尸体被炸成好几截,头部被炸飞,躯干从腰部炸断,双腿炸折,右手臂也被炸飞。尸体躯干和头正面全部被烧灼导致碳化,根本认不出他的样子。
通过对车厢残骸和爆炸坑分析,爆炸并非发生在固定座位上,而是在2号车厢的过道上。爆炸点应该就在郑燕的傍边,这个男尸的身下。
这就有些奇怪。
森林火车不是普通的客车,属于小货车,车厢很狭窄。过道的空间很小,又人来人往,不可能长期放置这么多炸药。
怀疑归怀疑,此时还没到分析案情的地步,必须首先确定案件性质。
这起惊天大案,究竟是运输炸药不慎的安全事故?还是恶性爆炸杀人案件呢?
当地的森林公安,开始怀疑是运输炸药的事故。
他们的怀疑很有道理。
上面也说了,这里是林场,炸药管制不严格,很多人都能搞到炸药。此时又是过年快结束,不排除一些人带着林场搞到的炸药回县回城的情况。
现场爆炸的是硝铵炸药,常温下性能比较稳定。
不过,硝铵炸药在高温下会发生爆炸,必须严禁烟火。如果火车里面有人乱扔烟头,不小心扔到炸药或者引燃火焰烧到炸药上,也存在引爆的可能。
显然,运输炸药不慎就不是警方的事情,要由运输部门复杂。
这样一来,警方就轻松多了,没有破案的压力。
乌国庆、高光斗并没有胡乱推卸责任。
反复分析,他们一致认为这是恶性爆炸杀人案件。
根据爆炸残留物分析,清楚发现了导火索的痕迹。显然,炸药并不是意外或者自燃,是被人故意用导火索引爆的。
确定为杀人案件以后,需要确定的是谁干的。
当时被害人郑燕坐在靠过道的座位上,爆炸点就在她身边,紧挨着。
而那具炸成几截的男性尸体,站在在郑燕傍边的过道上,脚下就是爆炸点。
显然, 这具男性尸体就有一定的嫌疑。
他是被人暗算炸死?还是携带炸药和郑燕或者其他人同归于尽?
这种问题不能空想,还是必须继续验尸。
乌国庆、高光斗又对尸体第三次分析,发现了重要的线索。
尸体被炸成几截,上下半身却有区别。
详细法医的记录有几张纸,萨沙也不多说了。简单来说,这具尸体的引爆点不是在脚下,而是在腹部。这是在过道,不是在座位上,炸药不能悬挂在空中。
既然不是在固定位置引爆,就不存在有人将炸药点燃后,仍在过道上自己逃走。
唯一的可能,这具男尸生前把炸药背着或者抱在腹部,然后自己点燃引爆的。
那么,进行自杀性爆炸的可能性就极大。
现在要确认这个人是谁?
有没有自杀性爆炸的作案动机和条件?
可惜,这具男尸早已面目全非,根本就不知道是谁。
无奈之下,警方进行人肉搜索。
吉林省公安厅出动数百名警察,对沿途上车的6个林场、7个车站、8个自然屯进行拉网式搜索,共找到了乘坐202次列车的438名乘客!
要是放在今天,谁认识谁?恐怕全列车也没有1个熟人,人肉也没用。
好在当年不同,林场也不同。这种小地方人口并不多,比如团北林场一共也只有四五十户人家,大家基本都认识。
三查四查,很快有人提供了极为重要的线索。
先是1对青年夫妻,后来还有1个林业局工人反应,有个叫做邱凤国的人很可疑。
他们都这么说:爆炸前,我们看到小白林场的临时工邱凤国,穿着一件黑色人造革夹克、一条绿色棉军裤,背着一个黑色人造革大包。他从1号车厢走到4号车厢,又从4号车厢走回1号,接着又走到2号车厢,几分钟后就爆炸了。当时邱凤国的神情很奇怪,满脸通红,双眼呆滞,走路踉踉跄跄。我们猜测他是喝了酒,也没在意。
那个少妇还说:我认识邱凤国,还说过几次话。他这人平时穷的很,又窝窝囊囊,穿衣服乱七八糟,破破烂烂。今天不一样!他穿的皮夹克挺干净,还穿了一双雪亮的黑色皮鞋。咱们林场里,就是厂长也不会穿皮鞋,还擦得这么亮。我挺奇怪,这又不是相亲,穿这么光鲜干嘛。邱凤国路过的时候,我还喊了他一声。他看了我一眼,没理我。邱凤国这人平时话少,但对人很客气,从来没不搭理人。我就觉得很奇怪,心想邱凤国今天搞什么鬼呢?
此时33具尸体中的32具,都确定了身份。剩下的那具男尸,究竟是不是邱凤国呢?
法医立即对男尸进行分析,发现上半身确实有黑色人造革皮夹克的碎片,下身则有绿色军裤布片。而炸药是放在一个黑色人造革包里,然后引爆的。
同时,警方联系到邱凤国的父亲邱福银,黄泥河林业局森铁处的一个老工人。
尸体炸成碎片,但自己儿子怎么可能认不出。老工人邱福银很快认出,这具尸体就是年仅23岁的邱凤国。
那么,下面警方要做的事,就是看看邱凤国究竟是不是凶手。
作为刑侦专家,乌国庆带人去调查了邱凤国的背景。
怎么说呢?
邱凤国也算是个值得同情的人。
他出生在一个普通铁路工人家庭,家里条件很差
60年代毛时代,大肆鼓励生育,要发扬中国的人口优势,以东风压倒西风。
1949年中国人口只有5亿,到了1980年已经高达9.8亿,几乎翻了一倍。
由此,中国出现了数量惊人的低文化人口,对国家经济发展很不利。
国家被迫从80年代开始饮鸩止渴,搞了计划生育。
那个时代的家庭,无论城乡,基本都是大生特生。
邱凤国的爸爸邱福银只是普通铁路工人,收入微薄,却生育了9个孩子:7个儿子和2个女儿。
邱凤国在家里排行老7,下面有1个弟弟和1个小妹妹。
7个儿子可非同小可,引起了很多亲戚朋友的羡慕。
只是,邱福银并没有开心多久。
毛时代鼓励生育,却没有相应的福利政策。
对于这些孩子,国家只给最基本的口粮等生活必需品,其余一切开销还是要由家庭负责。
稍有智商的人都知道,这是极为艰难的。
一个吉林林场工人的孩子回忆当年写到:那时代,一个老工人养十个孩子,确实可以做到,但恐怕还会比今天更犯愁多少倍。我爸就是普通工人,生了7个孩子。可以说,我们7个孩子基本上是在饥寒交迫的状态下生活的。我自己小的时候,饿了总是哭,但也没人管,大人们也管不过来。由次在炕上爬的时候,我看见一个生茄子,抱起来就啃。现在大人们总是对我打趣说,说我是吃茄子长大的。后来我长大上学以后,姐姐们都已出嫁,家里已经没有七个孩子了。但是家长们仍然要为孩子们的吃穿,还有上学的学费(说那时候上学不要学费,也纯粹是胡扯),可以说是天天发愁。经常是有上顿没下顿,揭不开锅的时候也是有的。像我们这样的孩子,也不可能像现在的孩子那样,把全部的精力都放在学习上。一到星期礼拜,甚至是本应上学、学习的时间,也要出去,想办法贴补家用。比如说,周日我们要到十几里外的甸子上捡柴禾,夏天用镰刀打青草、蒿子,冬天捡牛粪、搂树叶。总之,没有闲下的时间。和现在的孩子们的生活质量,实在是天上地下。如果你把今天的孩子,也像那时候那么养,不用说养十个,我看养一百个也不成问题。
老工人邱福银收入不高,玩了命才将9个孩子养大。
孩子多,吃饭尚且困难,哪里能够管孩子的教育。
还是那个林场兄弟回忆当年:孩子多还谈什么教育,小学毕业就不错了。在1964年的人口普查时,7到12岁的人口中只有大约50%的人在学校接受教育。即便在大城市上海的农村(也就是上海市属下的县城),入学率只有68%,而在江苏省则滑落到43%。西部的状况更加糟糕。只有35%的贵州的农村孩童在1960年代早期进入小学,而在甘肃、宁夏,这个数字滑落至26%。
父母管不了,林场教育水平又差,老师自己也就初中文化,邱凤国很快就辍学了。
他仅有小学4年纪文化,勉强识几个字而已。
辍学以后,12岁的邱凤国就开始打各种零工贴补家用,用今天的话来说就是童工。林业局地处深山老林,零工只有些体力活。这些扛木头、搬零件的重活,小伙子都不见得架得住,一个孩子哪里能够做得了。
父亲心疼儿子,但有什么办法呢?家庭这么困难,只能让儿子去吃苦了。
邱凤国从小就在卖苦力中长大,身边的工友至少比他大几岁,无法交朋友,性格越来越孤僻。
这个人性格内向,不爱说话,和兄弟姐妹关系都一般,只和小妹妹关系不错。
说起来,他的哥哥姐姐也不咋地。
弟弟很困难,他们不但不帮忙,还给他取了一个六傻子的外号(他在男孩排行老六),没事就拿他打趣嘲笑。
邱凤国的父母,对邱凤国也基本不闻不问。他们没能力管,也不想管。
邱凤国是个有梦想的人,虽然梦想并不大:像爸爸一样做个正式工人。
到了18岁,也就是1981年,邱凤国开始报考林业局的正式工人。
遗憾的是,他的文化程度太低,试卷上的字都认不全,连续4次都没有考上。
每次落榜后,邱凤国都很灰心,借酒消愁,还要听哥哥们的奚落。
到了1983年又一次落榜后,他的妹妹实在忍不住,说:六哥,你怎么这么傻?这考试都是骗人的,还不是靠背后送礼。你看邻居马大憨,基本不识字,找了个人代考,再花钱疏通疏通,不就考上了。
邱凤国说:我不是不知道,哪有这份钱呢?我打零工赚得这点钱,刚够自己吃饭。之前存的一点,都给娘要走了,给四哥结婚。
小妹妹:你不能向爹娘要一点,好歹是一辈子的大事。
邱凤国垂头说:我上次跟娘提了几句,她劈头盖脸骂我一顿,说我自己没本事还要祸害家里,家里一分钱没有。二哥三哥结婚的钱,是用大姐的彩礼钱给的。因为向大姐丈夫家要的彩礼钱太多,大姐嫁过去受了好多气,这几年一直抬不起头来。四哥结婚就靠大家凑钱加向外借钱,欠账到现在还没还清。
小妹妹:你跟爹说说呢?他多少应该有点存款。
邱凤国:我也和爹说了说。爹说知道我不容易,不过确实没钱。家里还有一点存款,马上五哥又要结婚,得花钱。他说可以托熟人,让我去小白林场当个铁路临时工。
小妹妹:那怎么行?我们这里都够偏僻了,小白林场在老林子里,公路都没有,就靠一列运木头的小火车,一坐就得大半天时间。那里大雪一封山,大半年时间人都出不来。听说那里连草纸都买不到,年轻人都跑到外面了,就剩下一些老头子。你一个伙子,反而去那里受罪?况且,这是个临时工,随时可能解雇你。
邱凤国:那又什么办法呢?爹娘都不管了,谁还能帮我,好歹那里工资高一些。
小妹妹想了一会:七哥,这样,我这里还有20块钱,你拿去想想办法。
邱凤国:不行、不行!你还在上中学,这20块钱都是靠捡松子采中药,花了1年多赚的。看看,你穿的都是什么衣服,还是大姐当时穿的,都多少年了。女孩子都爱漂亮,你连一件新衣服都没有,冬天还穿一个破棉袄。我知道,你是想用这钱买套新棉袄和棉裤。这钱我不能用。
小妹妹:衣服好不好,还不就这么回事。你工作是大事。就别磨叽了,拿着吧。你考上了做了正式工人,再还给我就是了。
邱凤国还要推辞,小妹妹把钱硬塞给他。
当时工人一个月工资四五十元,这20元也不算少了。
邱凤国用这20元,找到一个人代考。
代考的人不是第一次做这个,他好心告诉邱凤国:光找我恐怕不行,还要去打点一下监考老师,一共有四五个人,就从他们里面抽人。你每人送几十块的礼物,他们就不会管你,这事就成了。
邱凤国说:我哪里有这笔钱!
代考:不打点,那就只能碰运气了,看他们会不会放你。我先说好,要是被抓了,我这里的钱可不退。我这也是担风险的,说不定会被送公安局去。
于是,邱凤国就这样去碰运气,结果真的失败了,代考被现场揪出来。
这几个监考老师都是猴精,哪里不知道有这种事情。对于邱凤国,这些老师倒也不是专门针对他。如果他们不去抓代考,那以后谁还会送礼。
没送礼的代考自然要抓,不能坏了规矩。
于是,邱凤国从小妹妹那里搞来的20元钱,扔到了水里。
邱凤国觉得没脸见妹妹,很快离开家,去了鸟不生蛋的的小白林场做了临时养路工。
那里工作和生活条件极差,不仅仅是连大便纸都买不到这么简单,各方面都极其落后。当地人大便后,用土坷垃、小石头、瓦片、竹片、树枝、庄稼杆、破布甚至门框擦。门框是非常普遍的擦屁股工具,人们将屎屁股靠在门框上擦,屎就留在门框上了,等门框上的屎干了后其他人又用这样的方法擦下去。
邱凤国到了这里,看到门框上的粪便,差点晕过去。
大便尚且如此,其他就可想而知了。
工作条件也极为恶劣,经常要在零下30度的野外长期养路,只要稍微不注意就会冻伤。
遇到铁道上有积雪,邱凤国还必须手工铲掉,有时候一铲就是几公里。换成萨沙这样的壮汉,也干不了这种活。
条件极端艰苦,这里的年轻临时工平均最多干半年,之后一定离开。
有些人还骂:草你舅舅的,这以往都是被抓的胡子(土匪)才干的事。胡子杀人放火,罚他做这个罪有应得。老子又没犯罪,凭什么受这份苦。
邱凤国却从1984年坚持干了2年之久,原因只有一个:这里好歹工资略高一些。
同时,邱凤国还努力看书,准备再考一次招工。
期间,家人对她不闻不问,只有小妹妹和大姐还关心他。
在小妹妹几次聊天后,大姐也觉得邱凤国可怜。
此时,连邱凤国的小弟弟也结婚了,全家就剩他一人未婚。
大姐没钱,无法帮助邱凤国的工作,至少可以帮他成个家。在大姐托人介绍下,1984年12月邱凤国和威虎河林场一个黄姓女孩谈起了恋爱。
黄姓女孩条件平平,相貌还可以,是邱凤国第一个交往的女孩。
两人还算投机,谈了大半年。
邱凤国觉得黄姓女孩挺不错,勤劳直爽,两家也算门当户对。
1985年两人开始谈婚论嫁,女孩到是没什么意见,但黄姓女孩父母都是工人,看不上临时工邱凤国。
女孩父母要求邱凤国一定要考上正式工人,不然女儿不会嫁给他。
10月,邱凤国再次去考试招工,又失败了。
看榜的时候,一起考试的小伙子暗中告诉他:招工的名额都内定了,试卷早就偷偷发到那些人的手上。我们这群没关系没后台的,就是陪他们走走过场。
邱凤国灰心的回到家,很快发现联系不上女友了。
邱凤国上门拜访,女友父亲拦着不让进去。这老爷子倒是直率的说:你养你自己都磕磕巴巴,我女儿能嫁给你吗?难道跟着你钻老林子受罪去?
邱凤国无言以对,黯然离开,人生第一段恋爱就这样结束了。
4个月后,也就是爆炸案发生前一周,黄姓女孩和本场1个正式工人举办了婚礼。
邱凤国事业、情场两失意,情绪非常低落。
这边,大姐还被黄姓女孩的父母骂了一顿,说他胡乱介绍,耽误人家女孩1年的青春。
大姐也很生气,去数落了邱凤国一顿,发誓不再管他的事情了。
从此开始,邱凤国开始有明显的变化。
以往,邱凤国的工作还是比较认真积极的,此时开始消极怠工,一个月最多上班20天,有时候只上班10多天。
平时,他自己住在简陋的单身宿舍里发呆,不和人接触。
小妹妹和邱凤国接触多,立即发现情绪不对,似乎要出事。小妹很害怕,但和别人说都不信,只能自己想方设法帮助六哥。
12月,刚刚工作没多久的小妹妹(才19岁),给邱凤国介绍了1个敦化市额穆镇的农村女孩。
相比精明务实的前女友黄姓女孩,这个农村女孩相当单纯、善良,长得也不错。
邱凤国对她一见钟情,心动不已。交往了2个多月,邱凤国就觉得应该娶她。
因是农村家庭,女孩家父母倒是也没要求邱凤国必须是正式工人。
不过,女孩父母提出,根据当地风俗,邱凤国家要给一笔彩礼。
话说回来,女孩的父母还是通人情、懂道理的。他们知道邱凤国没钱,把彩礼降到了通常标准的一半。就农村来说,这相当不容易,毕竟这家也有儿子要结婚,要靠女儿的彩礼钱。
听到对方要的彩礼不多,邱凤国非常高兴。他立即回家,同父母商量这件事。
谁知道,邱凤国却当头挨了一棒子。
母亲满脸不高兴,说:姑娘是农村的,将来户口不好转,吃粮不好办,不行。
邱凤国没办法,去找爸爸。
爸爸邱福银则老实的说:老四老五结婚的账没还清,老七结婚又欠了一大笔钱。现在能借的亲戚朋友都借遍了,实在没钱给你的彩礼。暂时不能订!那姑娘不是还年轻吗,你让她等几年再说。
邱凤国哑然无语!
于是,这段姻缘也泡汤了,一见钟情的女友也分手了。
2月过年期间,邱凤国在街上闲逛,意外的看到了第一个女友出嫁的场面。看着前女友黄某穿着一身漂亮礼服,坐着小汽车,风风光光的被接出门,邱凤国百感交集。
由此,邱凤国对人生失望,开始筹划自杀。
让人惊奇的是,一直被身边人奚落为窝囊呆子的邱凤国,却不愿意自己一个人死,而是要惊天动地的结束。
同时,他还对林场产生了很大的怨恨,死前也要报复一下。
现在推测,邱凤国准备在林场通往外面的火车上引爆自杀,这样会大大的报复林场。
但邱凤国应该也没有彻底下决心动手,他还是犹豫的。
引爆前,他从1号车厢走到4号车厢,又从4号走回1号,始终没敢点燃导火索。
那么,为什么邱凤国会在2号车厢女乘客郑燕身边,引爆炸药呢?
很简单,郑燕的相貌酷似邱凤国初恋女友黄某。
那么,邱凤国是怎么搞到炸药、雷管和导火索的呢?这一点也不麻烦。
2月,邱凤国工作的小白林场丢失了2包炸药。
副工长姜某向警方汇报:2月4日从团北区领回四箱炸药,放在邱凤国住的独身宿舍里,次日早上发现少了2包8公斤。
邱凤国的七弟也向警方报告:六哥(指邱凤国)2月6日从小白工区回家的当天下午,在我们家园子里对我说‘我拿回2包炸药,放在家里了,留着崩鱼用。’2月7日早,我又发现在我家仓房东墙上挂着一卷导火索。
额穆镇太平屯社员李某证实:大年初一,邱凤国找我上山去挖獾子,我不去。邱凤国说‘咱们去呗,我还有1包炸药呢’。
警方对邱凤国家进行检测,发现土地上有硝铵炸药的痕迹,家里还有2.6米长没有用完的导火索。
1986年1月末,小白林场工人刘某炸线路两侧冻湖时,曾向邱凤国要过3个雷管。
显然,邱凤国私藏炸药、导火索和雷管是事实。
根据分析,这些东西和案发现场完全一致。
在小白工区进行搜索,邱凤国的工友交代,案发当天邱交给他一副手套。警方对手套进行检测,发现了硝铵炸药。这说明,邱凤国当天接触过炸药。
那么,邱凤国因生活受挫,以自爆方式自杀基本可以确定。
需要说的明是,邱凤国和202列车2号车厢的乘客素不相识,谈不上任何冤仇。
被炸死的32人中,基本都是林场的员工或者亲友。有1家5口,男主人是副处级干部,全家被炸死。
邱凤国自己婚姻恋爱失败,因此扎煞。但被他活活炸死的23岁女孩郑燕,已经订好了结婚日期,几个月后就要结婚。
这些人都是无辜的,莫名其妙送了命。
坊间传说,邱凤国自杀前没有留下任何遗书和遗言。
案发一周后,邱凤国的小妹妹收到一个包裹,没有署名。
包裹里面只有2张10元人民币的钞票,还有一套托人从北京买来的新款女式棉衣和棉裤。
【萨沙讲史堂第五百五十七期】(你不知道的大案第74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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