肚子咕噜噜的叫着,青草上的露珠被清风弹起。吱吱吱,蚂蚱,蟋蟀的乱叫,打破了清晨的寂静,“哥,我饿……”,正翔,可怜的眼神望着哥哥, 正阳叹息着。母亲的病就像这天气阴晴不定,更像这季节四季循环、时好时坏,有谁知道奔往知识海洋的兄弟却忍饥挨饿。精神食粮又如何能望梅止渴?到了学校,正阳、正翔便各自回各自的年级去上课。例行着一个学生的本分。
正翔那肥硕而又和蔼可亲的老师在黑板前慷慨激昂的讲着课!那声音似乎要把所有的声音都压下去。正翔的肚子咕噜噜的叫个不停,就像沸水不停在吐气泡,气泡一阵又一阵的响却都消失在那洪亮的嗓音下,搞怪的肚子疼的正翔趴在桌子上,用手紧紧地捂着肚子,流着眼泪。肥硕的语文老师依然在滔滔不绝,直至讲课间歇下来巡视才发现正翔很异常,慢慢地走到正翔身边,擎了擎那跟她身体一样宽大的眼镜:“怎么了正翔?不舒服么?” 正翔看见老师来了,忙强挺着正起身来,脸上已布满了汗珠,说道:“没事!老师!就是有点闹肚子,一会儿就好了,您继续上课吧!”肥硕的语文老师肥肥的脸蛋上漏出了几分猜疑的神情,但还是在课堂上巡视一周,又走上了讲台,讲起课来!讲着、讲着发现有些不对了,坐在教室一侧的正翔趴在那一动不动了,着实吓了一跳,忙停止了课程,走过来看看,用肥大的手扒拉了几下,发现正翔丝毫没有反应。便把正翔扶起来,靠在座椅上,才发现正翔已经饿得晕了过去,老师忙叫同学们,把带的水和午饭,往正翔的嘴里喂,找了几个课桌拼在一起,把正翔平放上去休息,语文老师耗着正翔的脉搏,感觉正翔呼吸匀称了便又开始讲起课来。因为胖胖的语文老师和同学们都知道刚才那一幕虽十分的惊魂,但这样的情况已经发生了不知道多少次,每次都只能这样处理了,即使把正翔送回家去也无济于事,大多数翟家是没有人在家的,杜娘经常嘴里叨咕着在屯里乱晃或者在田地里一颗颗数着正在茁壮生长的苞米苗。到了下学的时候,正翔醒了过来——肥胖的语文老师经常会拉着正翔的小手,和蔼的说道:“走,晚饭到我家吃去吧,我家每天饭都吃不完,没人吃都浪费了”。正翔总是怯懦的回答道:“不了,老师。哥哥还在等我回家吧!我得回家,要不然妈妈会急的!”肥胖的语文老师这时会轻声细语地说道:“你哥哥已经来过了,我已经跟他说了让他先回去了。走吧,去我家吃点饭,别怕!”正翔便会如一只乖乖的小狗被老师牵到家。小心翼翼地吃了几碗饭,便急急忙忙地回了家。这个被长期禁锢的灵魂的小孩啊,从来没有放开过,就算吃一顿饭也是在战栗中渡过。
下学了,翟裕良在屋里卷着旱烟,正翔低着头,走进屋里。杜娘在屋外晾着衣服,翟正阳在仓房收拾着家里的破破烂烂。翟裕良看见正翔低着头走进来,放下手里的烟卷:“咋了,老儿子,不高兴啊!”正翔把书包扔到炕里,坐在炕沿儿,低头不语!翟裕良慢慢地走到正翔身边,用手轻轻地抚摸着正翔的头:“咋了,老儿子,有啥事,跟爸说啊!”正翔抬起头,一脸纠结的表情:“爸!咱们村小学黄了,我要到隔壁村小学上学。”翟裕良:“哦,黄了就黄了呗,去隔壁村上小学也不错啊。”正翔:“可是去隔壁村小学要做班车(驴车),一天要交5块钱的搭车费。”翟裕良思忖了一会儿:“不可以不坐班车么!骑自行车不也行么,从咱村到隔壁村才三里路。”正翔:“我也是这么想的,可咱家没自行车啊,要不我走着去也行!”正翔说完叹了口气。翟裕良看看正翔,满脸的愁容,突然眼睛发亮:“咱家有自行车啊,老儿子,有啊!”正翔瞪大眼睛:“有么?”正翔脸上立即露出了愉悦的表情。翟裕良解释说:“前几天咱家隔壁,扔了个破自行车,我捡回来了”,停顿了一下,“就是没有车座和链条折了,修好完全可以骑的。”正翔:“好啊!好啊!老爸,现在就修,现在就修啊!”翟裕良:“好!现在就修,你去仓子叫你哥把破自行车拿屋来,顺便把工具也拿出来。”正翔兴奋地跑出门外,高兴地喊道:“哥,把扳子、钳子啥的都拿出来,快!快!”说着就冲进仓子,在仓子的角落找到了翟裕良说的那个破旧的自行车,扛起来就往屋里走。正阳、正翔把工具和破自行车都拿进了屋,翟裕良就正式开始修理这辆破旧的自行车,车身已经布满了褐色的铁锈,一股发霉的味道扑鼻而来,翟裕良让正阳用钳子夹住自行车另一头的螺丝母,自己用力拧这一头的螺丝帽,不一会儿就把自行车的后轮胎卸了下来,翟裕良把细洋钉的顶帽用钳子掐掉,用留下来的钉头把车链条的断开处,铆了起来。接着又在链条上抹上了一层机油,然后又把链条按好,把后轮组装好,工作就算大致完成了。正翔用抹布小心翼翼地抹着车身 ,用手使劲地搓,想尽量把自行车的铁锈弄下去,翟正阳也找到了一个破头盔,用布包了包,用铁丝固定在车座的位置上,这样一个简易的自行车座就算弄完了。正翔看着已经完成属于自己的自行车,乐得合不拢嘴。午后,翟家门外的大街上,翟正阳开始教自己的弟弟骑自行车,只见正阳把住自行车的后座,正翔踩上车脚蹬,翟正阳就开始推着车子往前走,正翔一点一点的往前蹬。调皮的正阳推了一半,嘴里说着:“我撒手了,老弟,真撒手了。”正翔吓得晃动了几下车把:“别呀!别撒手,我不行,哥,哥我真不行。”正翔拼命的往前蹬着——正阳在后面哈哈大笑:“我早已经撒手了,你这不骑的挺好的么,这是学会了。”正翔一回头,看见自己背后无人顿时人仰车翻,狠狠地摔在了地上。正阳还在哈哈大笑着:”真笨,你太笨了,笨死了。”正翔站起身来,拍了拍屁股上的土,用眼睛翻了着正阳:”你刚学时,还不一定比我强呢!”过来再帮我把一会儿,我今天一定要学会。就这样,一下午翟正翔就在自我折磨与被折磨中度过……过了几天,开学了,正翔骑着破自行车穿梭于学校和村子间,还和同学们攀比着谁骑的更快些,同学们你追我赶,其乐融融!
下雨啦,正翔和童年的好伙伴吴娇、张杨骑着自行车刚走出校园不久,大雨就霹雳啪啦的倾泄下来,像从簸箕里倾泻下来的黄豆粒。正翔看了看天,一半漆黑,一半薄云笼罩,说道:“吴娇、张杨咱们快点骑吧,这雨看来还不是最大的呢!你看那边的云还没过来呢!”吴娇和张杨也抬起头望望天,噼里啪啦的雨滴打得眼睛都睁不开。张扬急冲冲地讲道:“快走快走,一会儿真拍在这了!”说着便加快了脚底与脚蹬之间的摩擦速度,三人在大雨中疯狂的冲刺,恰如逆风骑行的赛车手。那节奏鲜明动作浮夸的最快的慢动作,也真可以说是这雨中的一道景致,“正翔快看!”与正翔并肩骑行的吴娇突然说道,正翔的目光便随着吴娇的目光望去,只见一个大爷推着一个驴车,驴车上装满了草料,在风雨中艰难地向前移动着,破布鞋已裹上了厚厚地一层泥巴,土布衣和麻布裤紧紧地贴在身上,显露出瘦弱的身材,头上不知是汗水还是雨水哗哗地往下流。正翔透过雨水都难以看清那奋力向前的表情,正翔便渐渐地放慢车速,已达到可以与老大爷在一条水平线上,看了又看突然停了下来,双腿搭在自行车两旁,面向也停了下来的吴娇和张杨,用手抹着脸上的雨滴说道:“娇子、杨儿,咱帮那个老伯推推吧,这么大的雨,他什么时候能推到家啊。”张杨抹着脸上的雨滴:“你说啥?这么大雨还不抓紧往家跑,还要帮那个老头推车,你疯了吧。”吴娇充满同情的眼神,望了望正在用力推车的老伯,说道:“老伯确实挺可怜的啊。”正翔附和道:“对呀,太可怜了,这么大雨就算咱们拼命骑回家也彻底浇湿了,还不如帮助大伯推一段了。”张杨很不情愿地样子:“帮他推,自行车往哪放?难不成推着车子帮他推车。”正翔用手又抹了一下脸上的雨滴,想了想:“可以放在驴车上么。”正翔望了望吴娇:“对吧,娇子!”吴娇,没有说话,但是雨声却越来越大,雨点噼里啪啦地打在脸上。正翔抬起自行车,直奔老伯的驴车,把自行车放到老伯的驴车的稻草上,走到老伯的身旁,挽了挽已经湿露露的袖子:“来老伯,我来帮你推。”老伯惊讶的眼光瞅着正翔,之后咳嗽了几声:“谢谢你啊,小娃子,你知道果子村,怎么走么,我要去果子村。”这时,正翔才知道这位老伯并不是本地人,只是去果子村的过程中迷了路。正翔指了指前面:“前面的那个村子就是果子村,我就要去果子村,正好顺路,我帮您推到屯里。”老伯擦一擦脸上的雨滴:“太谢谢你了,小娃子。”这时,站在一旁的张杨、吴娇,看着正翔那满脸的雨水,与那面对老人漏出的和善的笑容,心里顿时感觉暖暖的,也推着自行车走了过来。张杨看了看深陷泥土里的驴车,说道:“这样推也不是事啊,”叹了声气“唉!有绳子么,要不我和娇子骑着车子在前面拉,你们在后面推吧,这样能快点。”正翔又抹了一下脸上的雨滴:“好办法啊,我咋没想到呢,可是`可是这样你们会很累的,会被雨淋坏的。”张杨拍了拍自己的肥肥的肚子:“唉!没事的,我皮厚。”吴娇也摆出很汉子的样子,双手叉在腰间,被雨浇的蓬乱的头发已在脸上纵横交错着:“快弄吧,雨越下越大了。”就这样三个小伙伴,一直帮着老伯把车推到村子里,浑身已被雨淋的没有一处是干的,三个小伙伴在老伯再三的答谢声中,欣慰地各自回家了。正翔为自己这一善行暗暗自喜,正准备把这一善行告知父亲,好让父亲好好的夸夸自己。到了家,家里人果真还都没有休息,但一进屋正翔就发现家里的气氛不对,翟正阳跪在翟裕良面前,翟裕良坐在炕檐不停地抽着烟,一旁的杜娘已经酣睡起来。翟裕良看见正翔回来了,浑身湿漉漉的,满身泥巴,抬起紧锁着眉头的面庞:“回来了,老儿子!看这满身脏的,快!快去换身衣服吧!”正翔便去西屋,挑了件衣服紧忙换上,回到东屋,伸手去扶哥哥起来。正阳把正翔推到一边:“你别管!”正翔走到翟裕良身边:“爸!这是咋了,哥哥犯什么错了。”翟裕良怒气未消的样子:“你问他自己,不好好上学,和同学去网吧玩,要不是我去参加家长会,现在还蒙在鼓里呢!”正阳有点不服气的样子,噘着嘴:“我就去过几次,咱家压力这么大,我出去释放下,怎么了?”翟裕良气得整个脸都扭曲了,呼呼地喘着大气,伸手要打正阳,正翔忙上去阻拦,翟裕良便退了回来,又坐在炕沿边,指着正阳:“你还知道咱家的状态啊,你妈这么多年都这样,我供你和你弟上学容易么?你这上了初中,进了城里,咋就这么不争气了呢?上网吧,网吧能让你成才啊!”正阳在一旁仍是撅着嘴不说话!正翔拿起暖壶,给翟裕良倒了一杯水:“爸!消消气,这一切哥他都知道的,只不过是偶尔去几次网吧散散心而已,以后不会了。”翟裕良深深地叹了口气,从布衣兜里掏出一根已经裹好了的烟卷,在炕沿边磕了磕:“他有那记性!”之后摇摇头,“ 唉!你们去睡觉吧,明天还要上学去呢。”正翔扶起哥哥:“走吧,睡觉去吧,哥!”正阳慢慢起身,可能下跪时间太长了,腿趔趄了一下。哥俩儿到了西屋收拾收拾就躺下了,夜里正阳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正翔也因染了风寒,不停地的咳嗽,无法入眠。正阳侧过身来面向弟弟:“老弟,睡了没?”正翔睁开眼睛,两人四目相对:“没睡呢,哥,咋了?”正阳深情地望着弟弟:“老弟,哥真不想念了。”正翔一听,瞪大了圆圆地眼睛:“为什么呀?是因为上网吧么?”正阳表情很难看:“不是什么网吧,不网吧的,是咱家的压力太大了,学费也挺贵的,等你上了初中,咱家更供不起了,老弟,哥,真不想念了。”正翔锁紧了眉头,整个脸抽抽着说道:“哥,你不能那么想啊,你学习那么好,你再坚持几年,等考上大学就好了。”正阳笑了笑:“傻老弟,你真以为考上大学就好了,就算考上大学也不一定能改变命运的,况且,哥也没把握一定能考上重点大学。最关键的是,现在的现实状况是咱俩都上学,家里根本供不起啊。”正翔想了想,面部表情很坚定:“哥,你学习比我好多了,要不然我不念了,你念吧!”正阳晃了晃脑袋,叹了声气:“唉!睡觉吧。”说着把身体转了过去。
几天后,正阳放学回来,带回另外一个和他同龄男孩,长的白白净净的,明显的县里人。县里人带了好多好吃的给正翔,正翔贪婪地吃起来,这也是他活了十多年,第一次吃到烤肠,第一次吃到汉堡。正阳东屋西屋厨房的转了一遍,然后焦急的问正翔:“爸妈没在家吧?”。正翔强咽进去满嘴的食物,那县里人在一旁呵呵地笑着:“嗯,出去‘喝酒’了”。正阳看起来放心了许多,低下身偷偷地把不知裹着什么东西的衣服,塞在桌底,然后又找来一个不透明的黑色塑料带将衣服盖起来。直起身,对正阳说:“我跟这位给你带好吃的的哥哥,出去溜达溜达,你去不?”正翔满嘴嚼着食物,从鼻腔里挤出声音:“我不去了,老爸老妈让我在家看家的。”正阳想了想:“好吧,你好好看家!对了,桌子底下的东西对我很重要,不要动。”说着就出去了。
好奇,这人类的天性驱使着正翔不按照哥哥的想法出牌,哥哥和那县里人刚走,便偷偷地把衣服包的东西从桌子底拽出,拆开包裹的厚厚的衣服一看,一道光差点晃瞎他的眼睛,两把砍刀,新开刃的砍刀,就横在那破烂的衣服上。正翔吓坏了,嘴里的食物噎到了嗓子眼,连忙呸呸地把食物吐出来,然后急急忙忙地照着原样把那两把砍刀包起来,塞回原位。过了几天,正阳一直没有回家,翟裕良去学校里打听也没有消息,只听他那个白白嫩嫩的同学说他去大连打工了,已经辍学了。翟裕良气的两天没吃饭。
第二天夜里,正翔端着一碗玉米粥凑到父亲身边:“爸!吃点饭吧!哥,过几天就回来了。你放心,我会好好学习的,考上大学,以后让您过好日子。”翟裕良看着手里端着粥的正翔,眼里含着泪光:“好老儿子,爸真的没希望了,就剩下你了!你一定要好好学习,好好学!”正翔把粥端到父亲嘴边:“嗯!爸,吃点饭吧。”翟裕良接过玉米粥,舀了一勺,小心翼翼的端到正翔的嘴边:“老儿子,你先吃!”正翔看着父亲这样,眼圈不由地含着泪光:“爸!我都吃过了,您吃!您吃!”翟裕良放下粥碗:“突然抱住翟正翔,痛哭起来。”正翔也跟着哭了起来。翟正翔,脸蛋蹭着父亲的肩膀:“爸!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只要咱们努力,一切都会好的!一定!”翟裕良,抬起右手抹了抹眼泪,这也是他成年以后唯一的一次眼泪:“对,一定会好的,会好的”。说着搂正翔,搂得更紧了。父子俩搂了一会儿,翟裕良慢慢地撒开正翔,又拿起饭碗,大口地吃了起来,翟正翔抬起袖口帮着父亲擦着眼泪……
【作品简介】
故事讲述了生活在东北的一个偏僻的农村的翟家三代人的励志故事,真实的反映了中国三十年的东北农村变迁史。主人公翟裕良因偷鸡蛋被父亲责打后精神失常,遭受同村发小的侮辱嘲笑,最终在二哥的帮助下,渐渐恢复正常,在姑母的介绍下,承受住邻村岳母的刁蛮要求,娶得邻村杜娘为妻,不幸杜娘在翟表弟的惊吓下,也精神失常,整个家庭陷入绝望,翟裕良倾家荡产为杜娘治病,中间经历夜间打骂,杜娘光着身子外出,差点掐死小儿子,请王大仙被骗等等,在以翟裕良一家为主线的同时,还贯穿了翟大打土匪,邻家大婶被骗,王寡妇红杏出墙,三年自然灾害,第一届海选,翟显魁躲鬼子等一系列真实事件,整个故事感人至深又令人唏嘘不已。集中反应了对人性的反思,对虚伪的批判。既励志又传奇,同时向世人展示了大量东北农村的风土民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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