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

2017.5.14 又一年的母亲节到了。

说到母亲节，我貌似从来没给我妈送过什么礼物。

早些年还矫情的发过几条信息诸如“妈妈，祝您节日快乐”“妈妈我爱你”此类的话。

不过这种行为也因为一次意外事件而就此打住了。

因为我妈不识字，所以手机里的信息都会叫我爸帮她看，当我某次看见我爸读我发的信息给她听时，我顿时颇有一种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的感觉，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那种极其羞赧的感觉。

故此决定再也不能发信息给她了，我也确实没再发过。

所以，我今天就简单粗暴的打了电话过去。

无论什么时间地址，我妈的第一句话永远都是“吃饭了吗”，这是她经典的电话用语。

后来发现我姨她们打电话也是这句开场白，才发觉这是属于她们那个年代人的传统。

很巧的是，我今天正在吃米线，我就说正在吃啊。

我妈就开始说吃米线怎么吃得饱啊！那东西没营养啊！你怎么不吃点好的啊……

当我意识到话题被我妈带远了之后，我就立马问她

妈，你知道今天什么日子吗？

什么日子呀！

母亲节呀！

哦！

妈，节日快乐哟！

嗯！

这就是我母亲节所做的事，说了句节日快乐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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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吧，说起我妈来，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

小时候老师总让我们写有关母爱的作文，然后那个自己半夜发烧，妈妈冒着大雨或者大雪送我们去医院，等我们醒来妈妈就趴在床边上睡着了，最后我们感叹母爱的伟大这种故事仿佛大多数人都写过。

但是，这种事在我记忆中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

都说慈母严父，在我们家却不是那样的。

我妈掌握着家里的财政大权，她的威严永远是神圣不可侵犯的。

从小我就觉得我妈特别野蛮，因为她老是打我，偶尔换成骂我时，我都觉得那是上天给予的莫大的恩赐啊！

她还是个特别矛盾的人，她一打我吧，我哭呢！她就来气，说这么轻轻打一下我就哭，她最讨厌哭的人了，所以，她就再打几下！

我不哭呢，她也来气，她说不哭就是不疼，不疼就不长记性，所以也得再打几下！

所以我那时候也不觉得我妈哪一点伟大，只觉得她手掌特别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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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妈呢，兄弟姐妹一共五个人，她排第二，外婆家条件不好，所以她从来没读过书。

以至于她活了快五十年才认识两个字。

你一定觉得是她的名字，然而并不是。

因为我爸姓高，所以她认识高字，另一个字吧，是中字，因为那也是我爸名字里面的。

你肯定会大笑到我爸叫高中，可是你又错了，并不是，因为他的名字中间还有一个字。

其实那个字也不复杂，可是我妈就是不认识，所以我就很好奇，我妈怎么就偏偏只认识那两个呢！

后来偶然一次机会，我似乎明白了其中的所以然。

有次过年的时候，亲戚来我家打了麻将，到晚上我和我妈一起收拾麻将的时候，她随手拿起“中”那张牌说到，这是中字吧，是你爸的那个中字哦。

我笑到说是。

当时我就觉得原来我妈之所以认识中字，是因为她认识麻将啊！

但我妈从来不会打麻将，最多在亲戚朋友打的时候她会在旁边看看。

因为她没有时间，她一年中没有几天清闲的时候，大多时间不是在田里就是在地里。

她总有忙不完的活。

所以，我小时候上学忘记带伞时，她从来不会给我送伞。

月色中的妈妈

因为她总是在和她最爱的庄稼玩耍着，快要下雨时，她可能正在赶着挑完最后一桶粪，可能在赶着施完袋子里的复合肥，也可能在收前几天赶着大太阳割的小柴禾，还可能在忙着给秧田放水……

总之在我的人生里没有那种还是小学生作文里的妈妈给我送伞为了不让自己淋湿把伞都偏向自己，然后妈妈淋湿了还感冒了的那种故事。

每每看到那样的文章我都想笑，连我都知道给我妈送伞时自己手里撑着一把，另一只手里拿着一把的道理，你她妈三四十岁的人竟然不知道。

所以下雨了我从来不会等着谁来给我送伞，因为我还要急着跑回家收衣服收五谷杂粮……

最重要的是还要给我妈送伞。

现在想来我真的是从小就一个人奔跑在风雨里啊！

不过在风雨里奔跑那还真不爽，因为那风总会把我的伞吹得卷起来呈杯子状，我总得停下来弄伞。

那时候都是那种黑色的大大的伞，弄起来可费劲了。

再倒霉点伞的骨架被折断了或是搞变形了，等着我的那才是一场真正的暴风雨啊。

以至于我现在每每看到韩剧里男主撑着一把大黑伞给女主挡雨时，我都没有看到一丁点的浪漫，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你丫的不知道买把漂亮的伞吗的莫名的怒意。

我妈对庄稼的热爱简直超出我的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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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有一次我妈去地里干活把我也带去了，她在那里锄草，然后随手摘了几根狗尾巴草塞给我让我自己一边玩去。

可惜啊！我从小就拥有着我那个年纪不能承受的审美啊！

几根破狗尾巴草怎么能入得了我的眼呢！

我看到了那美丽的小白花，所以我就跑去摘花了。

小孩子嘛，做了什么自以为了不起的事都喜欢被夸呀，所以我摘好了还要跑去我妈那里炫耀一下。

现在想来，这是多么错误的一个决定啊，做了好事学学雷锋不要声张嘛，干嘛要去找死呢！

我妈看到我手里的花，立马放下手里的锄头对着我啪啪就打了几下，还骂我说你把辣椒花都摘了那还吃什么。

我他妈的哪知道那是辣椒花不能摘啊！

上天给了我这个年纪不能承受的审美，可没有给我这个年纪不能承受的智商啊！

那次被打的可叫一个惨啊！隔壁地里的人还笑道我怎么不多摘点。

现在想来，幸好我从小就知道满足，没有自作聪明的把头上那顶大草帽取下来放花。

不然等我把帽子摘满了再给我妈看，那我估计也就活到头了吧。

多亏了我的手小啊。

后来我去地里就再也不敢乱动东西了。

我妈呢，怕我再做那蠢事，就带着个塑料瓶子，让我去给菜捉虫。

捉好的虫就带回家倒给鸡吃。当我看到它们抢的不亦乐乎的时候，我还在旁边说到：别抢别抢，姐姐下次去地里还给你们带。

我妈看见我都开始和鸡称兄道弟时，在一旁笑着骂我孬。

现在觉得我小时候还真大胆，那种肉肉的虫子我不仅不怕，还捉得特起劲。

而且不把瓶子装满我都没有成就感，可一瓶虫子那也不是小数，数量不够，去隔壁地里凑呗。

我妈总会和隔壁地里的人说到，让我晚上就去她们家吃饭，那人也二话没说就答应了。

不过呢，那饭是至今也没吃到过。

我妈看我那么勤快，等我稍微长大之后，就知道安排我做农活了，我现在那叫一个后悔呀，干嘛非要作死呢，懒点不好吗？！

我妈就喜欢干活的时候带着我，她种土豆时，就让我一起种土豆，摘棉花时，就让我一起摘棉花……

这些事还好，我就特别讨厌摘绿豆，因为那东西在成熟了时你就要趁着大太阳去把它摘了拿回家晒，如果淋雨了就会发霉烂掉。

夏天那大太阳可真毒啊！

总感觉它在喷火，而且那天还总是不起风，人简直都要热死了。

那时候我就一个想法，只要不让我干活，让我坐在地头上晒一天我都愿意啊！

然而也就只能是想想，手上的动作还不能慢着，太慢了还得挨打。

记得有一次我就太慢了，我妈出奇的不打我不骂我，因为她直接回家了！！！

她说她的那份已经摘完了，本来还想帮我的，但是看我实在太磨蹭了，不给我一点教训我都不长记性！

然后让我自己摘完再回家……

从那时候起，我就觉得她绝对不是我亲妈，我就没见过我那些同学有被这样对待的。

等她走后，我就坐在地头哭，还骂起我所谓亲爸亲妈来，都是他们的错要让我受这样的罪。

没办法，骂完还要继续摘那该死的绿豆，我总觉得天底下没有比我更可怜的人了。

所以我每次摘绿豆都要骂它，说到你这死东西结这么多干嘛，你这死东西怎么不知道成熟了自己长着脚跑回家呢！

你这死东西怎么还知道躲在叶子里面，我可没时间和你玩捉迷藏……

我妈见我这样，就会说，现在知道要好好学习了吧，不学习以后天天摘绿豆……

唉！我妈还真伟大啊！让我干活时还知道教育我要好好学习。

其实，在所有的农活里面，我最讨厌插秧了。

因为田里面有那个“吸血鬼”――蚂蟥。

蚂蟥，一个让我听起来就毛骨悚然的生物，不仅长得恶心，它的行径更是让我想避而远之。

我时常感叹造物主是多想惩罚人类，才会想着造出那么恶心的玩意儿来。

我是真的真的不想插秧啊，要是让那玩意儿爬到了我的腿上，我真的能吓哭。

但是，我妈的命令必须得执行啊，违者重打！

其实插秧也蛮好玩的，一棵棵小苗被插进泥土里，稳稳地站着，最后看见整整齐齐一排排的小秧苗，也是蛮有成就感的。

不过啊，我插的秧苗老是会飘起来，而且我也不能插出整整齐齐的一排一排来。

我妈当然又是对我一番教训，而那秧苗也自然就会又成为我口中的死东西。

而且呀！有一种和秧苗长得很像的叫稗子的东西，它与稻子共同吸收稻田里的养份，因此它是稻田里的恶性杂草,败家子的“败”就是稗子演变过来的。

可我总是不认识它，然后把它当成秧苗插进田里。

我妈远远认了出来都要骂我，问我是不是眼睛长脑袋后面了，连个稗子都不认识。

这时候，我爸就躺枪了，因为我总会回一句:我爸不也不认识吗？

我妈自然就把矛头指向我爸，说我都是像他，那么笨，连个杂草都分不清。

我爸就会说我是捡来的，我笨关他什么事。

所以啊，人生多么的悲惨，一个困扰多年的身世之谜就那样被戳穿了，我还真是捡来的孩子啊！

想想就心痛啊！

而最让我心痛的事是，在我们都插完了准备上田坝上时。

我看见了那最最恶心的东西，吓得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好，然后一屁股坐到了田里。

其实一点都不痛的，因为泥土都是软的啊！然而我那一身泥土的狼狈样，愣是把他们都逗乐了。

谁能理解我的痛呢！

中国有个成语造得非常好，叫有始有终。

那秧苗插下去，等成熟了变成了稻子，还要去割了挑回家把它碎成一粒粒的稻谷。

每每于此，我都要骂那袁隆平，觉得都是他的错，吃饱了没事干发明什么杂交水稻，增加了我的劳动量，成心不让我好过啊！

(现在总结出来，只要让我做事，我总能找出一个骂人的理由。)

记得应该是在我六年级吧，我妈就让我一起帮她挑稻谷回家了，她会给我捆上她所谓的一点点，然后帮我弄好放在我肩头就让我挑回家。

当我说我妈捆多了太重了的时候，她会说：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都去工地挑水泥搬砖了，这点东西还重吗，力气就是练出来的，你多跑几趟就不觉得重了。

我当然会回她一句：我哪能和你这个七十年代的人比。

可是，脚下的步子还是要迈出去的，因为所有的理由在我妈那里是完全不成立的！

还是早做完早了事的好！

记得我第一次挑稻谷，肩膀都磨破了，至今还有道疤呢！

每次看到我都心疼这样一个从小就被后爸后妈虐待的小女孩啊！

我现在总会怪我妈：都是你那么早就让我挑担子，害得我长不高，还老是让我出去干活，从小就晒得这么黑。

我妈听了只会说：怪你亲爸亲妈去，谁让他们把你丢了呢！

我听了竟无言以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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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童年过的如此悲惨的情况下，我可是一点不觉得我妈哪里好。

不过，后来有一次发生的事，让我开始心疼起她来。

记得我高三上学的时候，因为每个月只能回家一次，我妈或者我爸就每个星期给我送一次饭。

大多时候都是我爸给我送饭的，因为我妈晕车，每次坐车她都会吐。

有一次，大概是我爸有事，就是我妈来了。

她早早的到了我寝室，我回寝室了就直接去吃桌上的饭了。

等我吃完再看我妈时，发现她从右眼那里往下全都肿了，还有血的痕迹。

我就问我妈怎么回事，她说：昨天去地里给豆角钉桩时，不小心戳到眼睛了，现在没事了，当时都疼得睁不开眼，我差点以为自己要瞎了呢，哈哈。

我听了，说我出去收下衣服，因为我不敢看她，我怕她看到我眼里的泪水。

那一刻，我真的特别心疼她。

她也是个人啊！

可是无论她多么累多么苦，我也从没有听见她说过一句苦和累。

她也不是铁打的，她也是个平凡的人，她也只是一个很柔弱的女人。

她从来只会让我好好学习，说学好了都是好了我自己，她又不图我什么。

学好了就能找到好工作，就可以在办公室里待着，风不吹日不晒，肩不用挑手不用提。

是啊，她每天四五点就起来，准备猪食，人食，还要洗衣服。

然后就开始一天的劳作。

她知道这样的生活很难很苦很累，所以她不想我也过那样的日子，她希望我能有出息，能过得好。

可以不用担心活做不完就带着自己的孩子一起做，可以不用每天都累死累活的等碰到孩子做错了事就只知道打或者骂。

天下所有的父母都是这样想的吧！

自己苦点累点没什么，只要孩子有出息就好！

其实我小学的成绩是很好的，这也是我妈能引以为傲的事。

因为好多大人都知道我在学校是当班长的，没办法，小学同学都是一个村的嘛，谁家孩子成绩怎样大家都很清楚。

所以我就很喜欢见到我们村那位杀猪的爷爷，她每次看到我妈带着我去地里干活时，都会说：你个大队长又带着你们家大班长小班长（我妹）去干活啊！

我妈总会笑着说：铁手不如帮手，她们帮忙我也可以早点回家休息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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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妈吧，自从我上大学之后，她老是做点让我感动的事。

记得有一次打电话回家，我想起白天同学在学校摘了枇杷，我就问我妈家里的枇杷有没有成熟，我说我想吃枇杷了。

然后某天我接到电话，我妈说我二伯父正好来合肥，她就托他带了点枇杷给我，让我去他家拿。

我听了之后当时真的特别感动，我也就那么随便一说，她就记在心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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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带的枇杷

我当时就真的是体会到了“儿行千里母担忧”那句话。

现在想来，我妈一直都很爱我们的呀！

以前家里每次下面条的时候，她都会喊我拿三个鸡蛋过来煮，我，我妹，我爸一人一个，唯独没有她的。

开始我还会问她怎么不给自己弄一个。她的回答是她不喜欢吃鸡蛋，我还真信了。

可是后来有一次，我外婆来我家，因为我妈快要过生日了，她便买了肉还带了鸡蛋过来。

外婆告诉我，我妈最喜欢吃鸡蛋了，不过小时候家里穷，她也不能经常吃到，因为她还有三个比她小的弟弟妹妹，所以总是在她过生日的时候外婆才会专门煮个鸡蛋给她吃。

所以后来再下面条时，我都会拿四个，她都问我拿那么多干嘛，我说我吃两个嘛。

不过等吃的时候我就会夹给她一个，她就会说我吃不完还要煮那么多，浪费。

是啊！我们吃个鸡蛋就是为了长身体，补充营养，到了她吃就是浪费了。

多么合理又科学的话啊！

现在想来，我妈倒真的是什么好吃的都留给我们了。

上大学了，我每次回家她都会做我喜欢吃的鱼。

上一次回家，我早上都懒得起床，等他们都吃完了我才下去。

我打开锅时就看到一盘完整的鱼在那里，很明显，动都没有动过。

说真的，小时候大大咧咧的天不管地不顾的。如今都二十岁的人了，注意到这些小细节时，心里都会莫名的抽痛一下。

上次我站在凳子上凑热闹时，我妈就站我旁边，我发现我妈的白头发真的多了很多很多。

不知不觉中，她真的是老了许多。

以前，她没事时就喜欢让我帮她拔白头发，说白头发长头上不好看，我还笑她臭美。

我问她，白头发都这么多了，怎么不让我帮你拔呢！

她说：现在是老了呀，再拔头发就没了哟！

是啊，她真的老了！

她不再是挑着两担柴都会走的比我快的那个妈妈了。

不再是那个经常打我骂我的那个妈妈了，她也学会了温柔。

现在的我看来，我妈是天下最平凡的女人，她更是天下最伟大的女人，她是最伟大的妈妈！

妈妈，力大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