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金玉良然
术后,高祥在医院里疗养观察一待就是一个月,他心里那个急呀,几次要求出院都未能遂愿。这其间荀文主任为他用上最先进的医疗手段和科学的康复锻炼方法,按荀主任的说法,还是没有达到他的术前预想。
而在高祥看来已是十分满意,他由衷感谢院里的战友们对自己作出的殷殷付出。现在医疗小组对他的治疗情况作出结论:伤臂曲伸功能与臂力恢良好;肱肌桡神经功能基本达到正常指标……,单凭这两项就够他高兴的了。
前几天他把这一好消息告诉了堂哥高亮,顺便想让他约上荀主任和医疗小组的同志到店里喝上几杯表达一下自己的谢意。堂哥回话说,荀主任从不吃请,问他为什么,他指指头顶着的红五星说,我怕对不起它。
荀主任的话对高祥触动很大。他一向意为自己是世上最忠诚正直的人,没想到文弱木讷的荀医生竟有一颗如此坦坦荡荡的宏亮之心。
他深刻认识到,军中每一位战友都是一处亟待发掘的宝藏,只要用心观察,不难发现他们身上的许多闪光点。他们个个英雄本色默默奉献,与之相比,自己没有什么值得骄傲自大的!
窗外又飘来稀稀疏疏的雪花,天气越来越冷。晨间,窗上镶满了无数奇形怪状的霜花,这是寒冬塑造的杰作;待到阳公发威,它们便一并消溶凋谢,化作若干条微妙的溪溪,追随着一颗颗晶莹剔透的水珠珠或蜿蜒或一直地往下流去。
济南属于大陆季风气候,四季分明,冬季干冷少雪。然而今年入冬以来接连落下几场小到中雪,为人们平添了几分喜悦。
现在离元旦还有月把时间,依照往年惯例,这段时间应该是连队老兵复退定员工作的关键时刻,高祥觉着的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应当马上返回连队,作好复员准备工作。
跑早操时,他老远望见前面一个矮个子军人在颠颠慢跑,那样子俨然一个被风吹跑的彩球,叫人担心他会不会被一阵大风卷上空中。高祥不由加快了脚步,追上那h一看,正是他想找的荀文主任。二人打过招呼后并肩边跑边聊起来。
近日,荀主任的形象在高祥心中变得越发高大起来,见到荀主任又记起他先前他对堂哥说的那句话。高祥下意识地瞅一眼他帽子上的五角星,心中叹道:别小看一颗红五星,它居然可以照亮军人的心胸,指明前进的方向。
高祥自幼就敬慕信任这样的人,于是向荀主任坦露了准备出院归队复员回乡的心事。
荀主任听着放慢了脚步,他说:‘军队是一个特殊的群体,一生行伍的人毕竟少数。老话说的对: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入伍复员新老交替,是保证我军永葆旺盛斗志的一项非常重要制度性措施。希望你一颗红心两种准备,服从组织选择,无论是走是留都该像一团火发光发热。好了,往后转……‘’
二人折返往回跑,荀主任拍拍高祥的受伤右臂,不无遗憾地说‘’目前的医疗手段只能将它调理成这个样子了,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定要按照要领进行右臂功能锻练,三个月的最佳恢复期万万不可错过!‘’
‘’是!一定按主任要求操作‘’高祥举手敬礼。
荀主任满意地微微一笑:‘’明天你就可以办理出院手续了。‘’
‘’太好了!可是这让我怎么感谢你和战友们呢?‘’
荀主任抹把汗涔涔的额头说:‘’要说感谢,首先要感谢的是你们这些出生入死的一线战友,你们杀敌立功保国安危为咱们军人争光添彩;倘若你非要回报的话,那就请用你伤愈的臂膀为祖国担起更多责任,人到哪里就在那里开花结果,这便是对医者最好的回报!‘’
两个各方面有着极大差异的战友头顶闪闪红星,冒着冽冽霜风齐步奔跑在同一条大道上……
第二天,他们又一起跑完早操,上班后荀主任为其办理了出院手续。高祥宛如出笼的鸟儿,顾不上去与堂哥高亮道别,就匆匆赶往火车站坐上了南下的早班列车。
他人在车上,心却早已飞到那个阔叶树环抱的地方。
经过四十多个小时的日夜兼程,高祥拖着疲惫身子回到广西某部。连队首长和战友们欢迎他,问候他,关怀备至热闹非凡自不必说,其间炊事班长还把一封书信交给了他。他瞧一眼信封,上面是葛兰笔迹,心中掠过一丝惊喜。
他在济南治伤其间给父母和葛兰各写过一封信,提到过住院时间大概为半个月,葛兰或许是从信件邮寄时间上考虑,为防投空而将回信直接寄到自己的部队驻地。
‘’聪明‘’!高祥心中暗赞。
晚上,饮事班的战友们开完班务会,围拢着高祥你一言,我一语问个没完,直到熄灯哨子响过,一个个才心有不甘地钻进被窝。
自从干上连队上司,高祥住上单人宿舍,这是部队根据上司工作的特殊性作出的特别安排,通常排职以上军官才够上住单间资格。
他的宿舍就在炊事班厨房旁边,转身就到。虽说全国季节同步,气候差异却很大。这里不似济南寒冷,一个冬季难得见上一回雪花,见到冰碴子都为稀奇事。
高祥归队时在列车上就换上秋装,他原来是北方兵,对这里潮湿环境至今不大适应。进屋后,他用力抖了抖肩膀,感觉不如在济南轻松舒适,有点酸溜溜的隐隐作痛。他哪顾上这个,心里只惦记着葛兰的回信。他刚坐下掏出书信就听到有人轻轻敲门,便将信掖进被子底下,起身去开开门,
来人是副班长张义。
‘’有事吗?副班长。‘’高祥问
张义绷着脸也不搭话,抬步闯进了房间。
张义也是来自山东半岛的兵,不过,他可是昆明军区原建制部队的。他入伍五年来一直在炊事班工作,在连里也是数得着的‘’老兵油子‘’。这次反击战高祥被编进他们连一起作战,先前二人就认识却并不熟悉,直到他上任连队上司,协管部队伙食这摊子事,二人才有机会‘’打通‘’了老乡这层关系。
他们的家乡是县邻,距离只有一水之隔。一条大沽河既为两县的界河,又似一条长长的纽带将两岸膏腴之地连系在一起。二人都是喝着这条母亲河的水长大的。
常言道: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虽有夸张也可理解。部队一向批评老乡观念,仔细想想其实也无可厚非。人嘛,地域观念天生有之,爱家乡山水,爱家乡的一草一木,也是人之常情。这份情感若利用的好,可以相互鼓励学习促使共同进步。
高祥张义就是这样,他们时常坐下来谈谈工作,交流交流,连队上下并无异议。不过,今晚张义神色严肃让高祥觉得有些意外。
二人坐下来,高祥紧问:‘’这么晚了,大哥有啥事要谈?‘’
张义沉吟片刻,突然冒了句:‘’司务长提副指员了。‘’
‘’噢,‘’高祥说:‘’司务长在反击战中表现突出,其才华也有目共睹。他那二胡拉得都赶上专业演奏员了,单凭这条也该晋升。‘’
‘’……‘’张义想了想说:‘’你的伤也治好了,对司务长空缺没有想法?‘’
高祥怔怔地凝视着张义,心头被敲了一锤似的,此刻才明白了老乡的来意……
待续:漂亮友友(三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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