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

奶奶走了。

昨天中午走的，算起来已经整整一天了。活生生的老人，就这样，说没就没了。第一次经历亲人的生死，想不到竟是如此仓促急躁。

说起来对奶奶的记忆并不多，或许还有点不太友好。可是，她仍然是我奶奶呀，亲奶奶。现在记忆非常混乱，能想起来的也不多了。大概有几次记忆比较清晰吧。

1

农村家里快过年的时候，基本自己家都会制作一次豆腐，以供过年之需。由黄豆到豆腐的过程，说简单也不简单，说复杂也不是很复杂，掌握火候以及碱的用量最为关键。这一年，母亲再一次筛选了饱满光洁的黄豆，温水泡涨，机器打磨，开水调制，撒碱混匀。我们所有人都急切切地等待着整锅豆浆能全部变成豆腐，可是怎么都弄不成，眼看着这一切都要泡汤了，一时间，唯一想到能挽救的就只有奶奶了。于是请奶奶来帮忙，奶奶在村子里制作豆腐方面小有名气，只见奶奶拿着小碗，转身来到酸菜坛旁边，舀出小半碗酸盐水，往豆浆里面一撒，仿佛施了魔法一般，不一会儿功夫，全部都变成凝结成为散落的豆腐了。那是我第一次亲眼见证奶奶的厉害。

奶奶还有很多关于迷信的招式，虽然到目前为止还不懂其中的科学道理，但它总有一种神秘感。比如村子里有小孩“走胎”，很多人都喜欢找奶奶做些什么。

2

另外一件事，是我考上大学的那一年。我所在的村子非常穷，人们思想很传统封建，也没有什么人才，而我当时是村里唯一一个考上重点大学的学生。全家人都非常高兴，奶奶也是。那一年，一向经济方面比较紧张的奶奶，拿出了一百元钱递给我，说是给我的奖励。我非常感动，因为奶奶平常十分节俭，根本没有收入，所以这一百元钱对于奶奶来说已经算是很大的一笔支出了，也不知道奶奶平常省了多少顿晚餐、卖了多少次“海进沙”。那个时候就想，以后工作了，有能力挣钱了，一定回去报答。可是我错了啊，一直以来都认为身边的亲人就一直是这些，永远都不会变，无论我上学的地方有多远，路途多么艰辛，不管什么时候回家，我的亲人们还是会一直在。现在，我彻底错了，错得一塌糊涂，等我下次回家，奶奶已经不在了。无论身后事做得多么热闹完美，都弥补不了身前多一眼的关怀。

3

好像是去年过年吧，爷爷因为生了一场大病整个人神情和动作变得不那么顺利，基本一切生活起居都是奶奶在照顾。重庆的冬日天气非常湿冷，奶奶一个人上街给爷爷置办过年用品。奶奶下车后，我去山路上接她，一路上，奶奶向我吐了一肚子怨气，说爷爷怎么怎么不好好听话，非得缠着奶奶说是要和她一起上街。现在想想，那是我们今年以来最多的一次对话了。那个时候的奶奶，还是活生生的一个人，尽管奶奶身体一直不好，经常生病，可还是精神抖擞、有说有笑的一个人啊。无论是挖地、除草还是照理蔬菜，样样都行。而今，说没就没了，消息来得那么突然。

奶奶一辈子都没有享受过天伦之乐，两个儿子一直吵吵闹闹，不省心。一生都那么节俭，没有享过几天福。虽然父亲一再照料，每天探望，经常买些爷爷奶奶爱吃的东西，可爷爷奶奶独自生活习惯了，也不太计较这些东西。

老人老了，说没就没了，今年过年回家再也看不见奶奶了，也吃不到奶奶做的饭菜了，听不到奶奶叫我一声“玲玲”了。

流再多泪也没有用，奶奶也不会再醒来。想必奶奶的最后几天应该过得十分痛苦吧，眼睛睁不开，牙关紧闭，饭吃不下，水喝不下，那几天是多么折磨，如今再也不用受这种折磨了，去向了更美好的地方。

从我记事起，奶奶就常年多病，隔三差五去医院，走遍了所有诊所，吃遍了所有药，一生都被病痛折磨。从此，再也不会了，愿您在另外一个世界过得更好，那里没有病痛，没有贫穷，有的只是欢乐和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