跛脚的鸭子

  一只黄鸭和其余的鸭子一样被关在农场的鸭笼里。农场四周被厚厚的木板围住看不见外面的风光。和其他鸭子唯一的区别是它有只跛脚，是个瘸子，天生如此。它的右脚像矮了一截的桌角，走起路来一瘸一拐。

  即便不看也能感觉到一道道鄙视的目光从旁边投来，这锐利目光即便闭上眼睛也能看见。黄鸭尽量不移动只是呆坐着，这样还好，因为只要移动身子就会招来异样的眼光。可是每到吃饭时，主人将饲料高高的从笼子缝隙倒进去，这时，它不得不朝装饲料的盒子挪动。

  它闭着眼睛向前一步步的挪动，心里想着一定要像正常鸭子那样走路，控制住……控制住……保持平衡。就是这样，睁开眼睛时，天哪。其余的鸭子都紧紧盯着它，“你们快瞧啊，那个瘸子走路的样子真是好笑，扭扭捏捏，一摇一摆，像个怪物，哈哈哈。”

  卖力的模仿正常鸭子走路，简直是四不像，比起瘸着腿，这样汗流浃背的模仿更是羞愧难当。黄鸭意识到这些，干脆放弃，当个瘸子。它总是安慰自己，天生如此，有什么办法呢？

  农场主的女儿是个喜欢读书的少女，这位小女主人读书的声音十分动听，像夜莺一样婉转，像柔软的云朵，像初春的垂樱。偶尔她站在窗前读书，对着窗外，对着天空。读书声传进鸭笼。多么动听的声音，它心想。“哲学的意义在于消除因误解所产生的分歧。康德。”

  “消除误解所产生的分歧……”它喃喃道。那一定可以消除大家异样的眼神了。只是……哲学。什么才是哲学。它急忙跑去问妈妈，因为内心焦急它连滚带爬的跑到鸭妈妈身边。“你们快看，那瘸子连精神都有点不正常了，真可怜啊。”旁边的鸭子们议论道。

  “妈妈！妈妈！我想问您，哲学是什么？”

  “哲学？我不知道，那是属于人类的东西。”

  “那你知道它长什么样子吗？它在哪里？”

  “不知道，不知道。不要再用这种奇怪的问题来烦我。”

  “那瘸子好像在说什么哲学，哈哈哈。”

  “大概是疯了吧，是个疯子。”

  “没准是长期呆坐在那里的缘故，真是可怜。”

  妈妈不知道那我去问问其他人吧，没准别人知道。它一跛一跛的走向下蛋的老母鸡。“我想请教您一个问题。”

  “你问吧。”老母鸡盯着面前这个小家伙。怪可怜的，这幅身子恐怕将来在市场上都不好出售吧。

  “您知道哲学在哪里吗？还有它长什么样子？”

  “这个……让我想想。”这个问题可难倒了下蛋的老母鸡。我的确是在人类的口中听过哲学这个词，不过哲学到底是什么，在哪。我可说不清。这不是要在小鸭子面前丢人了么。不行，我可是到市场里去过的母鸡。怎么说也是见了世面，不能被这小孩问住。哪怕胡诌一个，也不能丢了面子。

  “你算是问对人了，我可是去过市场里，在那跟更多人打过交道。”老母鸡得意洋洋。

  “有十个人吗？”小黄鸭心想这么大的农场才只有男主人、女主人、小女主人三个。十个人已经很多了。

  “起码有一百个人。”

  “那市场一定大得很！”小黄鸭不敢想象。

  “所以我说你问对人了，我从人的嘴里听说哲学是种圆圆的带壳的果子，长在树上哲学树上。那树就长在森林里。”苹果长在苹果树上，梨长在梨树上，这样说准没错。老母鸡很满意自己的回答。

  道谢后，小黄鸭一跛一跛的离开鸡棚。走在路上它心想如果是果子那吃掉它就好了吧。可是老母鸡只说了在森林里，森林这么大我该去哪里找呢。不好意思再麻烦老母鸡了，我应该去问问别人。就去问住在猪圈里的猪吧。它向左拐走向猪圈。“砰砰砰。”它用扁嘴敲了敲门。“猪先生在吗？砰砰。”没有回应。过一会儿猪圈里传来“哼哼”的呼噜声。原来是在睡觉。

  看来只能问别人了，老山羊长满了胡子一定很有学问，我去问它问题肯定能解决。想到这里，小黄鸭的步伐都变得轻快起来，它已经不在意那些锐利的目光，心想只要等我找到哲学，这一切都可以改变。

  “山羊先生，请问您知道哲学树长在森林里的什么地方吗？”

  “什么，哲学树？闻所未闻，这东西你从哪知道的？”

  “我想知道哲学在哪里，长什么样子。老母鸡告诉我说：‘哲学是圆圆的果子长在哲学树上，哲学树就长在森林里。”小黄鸭一五一十地说出来。

  “简直是胡闹，哪有什么哲学果哲学树。”

  “那哲学到底是什么。”

  “知道了对你也没有什么用途。”

  “不，一定有用的，它可以改变大家看我的目光。”小黄鸭坚信不疑。“哲学的意义在于消除因误解所产生的分歧。”

  “那好吧。”老山羊咽了咽口水。“哲学是种看得见又看不见的东西。”

  “没法说？”

  “没法说。”

  小黄鸭失望极了，原本以为找到老山羊就可以解决这一切。

  它返回到鸭笼里，坐在角落闭上眼睛。它关闭掉一切接收感觉的感官。看不见笼子，听不见风声，甚至感觉不到锐利的目光。忽然，它听见了，是夜莺一般的嗓音。低吟婉转。可是距离太远，声音模糊。它拼命摇着翅膀向上挣扎，向声音传来的窗口挣扎。在它眼里，笼里空无一物，听不见风声，只听得见夜莺一般的嗓音在诵读着什么。好着急，真想飞到笼子顶上去听个究竟。

  终于，它几番挣扎到了笼子顶上。小主人的声音飘进它的耳朵，他此时已经听不见脚下的同伴叽叽喳喳地在议论什么。或许是嘲笑，随它吧。

  “我失去了一只臂膀，就睁开了一只眼睛。”这是顾城的杨树。小主人的声音轻盈婉转从四面八方传来。

  原本高高矗立在农场四周的木板慢慢矮下来，它眺望到远方的景色，远处是隐隐发光的山丘和一望无垠的绿地，中间夹着一条蓝色丝绸般的小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