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各种蔬菜中,最喜欢的就是茄子。
对茄子的最早记忆,是小学一二年级时。有天放学,不知为何去了供应站,路过菜市的时候,从四四方方的小窗口,我看到了里面货架上的茄子。于是,我用身上仅有的五分钱,买了一个又圆又大的茄子回家。
父母对于我买茄子回家的举动,说了什么,我全然不记得。茄子是怎么吃的,我也不记得。
但是我用珍贵的零花钱,没有买糖和瓜子一类的小零食,而是买了菜,虽说算不上一项壮举,但是怎么也算得上一个反常行为,且反常得挺可爱。
关键是,这个举动竟然藏在我记忆深处几十年,我自己也没想到,有一天灵光乍现,突然将这个久不见天日的记忆挖掘了出来。
记忆的镜头再拉近些,就到了我的中学时光。那时候,我家房子门前有片空地,母亲将它收拾成了一个菜园。
母亲在菜园里种了茄子,豆角,黄瓜,西红柿,芹菜,辣椒,大葱,还有洋姜等好多蔬菜。
好多蔬菜都开花,蔬菜花也很漂亮,菜园里每天蜂飞蝶舞,很是热闹。
那是第一次见茄子开花。茄子的叶子是绿色的,茎是紫色的,花也是紫色的。一朵朵紫色小花,美丽淡雅,透着几分不俗,盛开在绿叶丛中,不为观赏,只为结出果实。
俗话说“茄子不开虚花,真人不说假话”,茄子是不会开出虚花的,那一朵朵自在内敛的紫色鲜花,会长成一个个茄苞。
待茄苞长成,一点点变大,颜色深紫透亮,发出迷人的光泽,用剪刀剪断顶部,收获的欣喜溢满心间。
虽说茄子是普普通通的家常菜,但也多次被诗人写入诗中,入了古诗的茄子,瞬间就有了高大上的感觉。现摘录两首:
《茄子》
【宋】郑清之
青紫皮肤类宰官,
光圆头脑作僧看。
如何缁俗偏同嗜,
入口元来听一般。
《种茄》
【元】王冕
种植便生地,还宜去草莱。
所期羞膳具,毋吝日滋培。
雨露恩时及,风霜气莫摧。
且令根本固,看尔实恢恢。
茄子的吃法多种多样,但最高级最奢侈的,怕就是《红楼梦》中第四十一回关于“茄鲞”的描写。
今年春天,去了正定荣国府看海棠。一进大门,紧挨门口的展览室里,挂着《红楼梦》中的美食图片,其中就有一幅茄鲞。可见,茄鲞已引起世人足够的重视。
那一回中,贾母让凤姐搛些茄鲞喂刘姥姥,凤姐是这样说的:
凤姐儿听说,依言搛些茄鲞送入刘姥姥口中,因笑道:“你们天天吃茄子,也尝尝我们的茄子弄的可口不可口。”刘姥姥笑道:“别哄我了,茄子跑出这个味儿来了,我们也不用种粮食,只种茄子了。”众人笑道:“真是茄子,我们再不哄你。”刘姥姥诧异道:“真是茄子?我白吃了半日。姑奶奶再喂我些,这一口细嚼嚼。”凤姐儿果又搛了些放入口内。
刘姥姥细嚼了半日,笑道:“虽有一点茄子香,只是还不像是茄子。告诉我是个什么法子弄的,我也弄着吃去。”凤姐儿笑道:“这也不难。你把才下来的茄子把皮削了,只要净肉,切成碎钉子,用鸡油炸了,再用鸡脯子肉并香菌、新笋、蘑菇,五香腐干、各色干果子,俱切成钉子,用鸡汤煨了,将香油一收,外加糟油一拌,盛在瓷罐子里封严,要吃时拿出来,用炒的鸡瓜一拌就是。”刘姥姥听了,摇头吐舌说道:“我的佛祖!倒得十来只鸡来配他,怪道这个味儿!”
平常人家,做道菜不必如此大费周章,怎么简单怎么来。
炒茄子,将茄子切丝或切丁,用大料葱姜炝锅,出锅前放入蒜末,这便是一道自然本味的炒茄子。
红烧茄子,酱茄子切成滚刀块油炸配菜青椒,西红柿,也切成滚刀块炒熟,色香味俱全。
鱼香茄子,放肉,放郫县豆瓣,正宗的川菜做法。
蒜泥茄子,可称得上是餐桌上的一道白莲花。茄子切块,蒸熟晾凉,加入蒜泥和盐,别的一概不加,简简单单,原汁原味,百吃不厌。
爱吃炸食的,还可以做茄盒。将两片连着的茄子夹入肉馅,外裹面糊入锅炸熟,茄嫩肉香,值得一尝。
小时候,秋天茄子下架时,家里会买好多小茄子,蒸熟后,凉凉,切几层,填入蒜泥,有时也放些香菜,再一个个装入腌菜缸中储存,想吃时夹一个就着馒头或面条,都很好吃。这种做法沿袭到现在,只是做的少了,放入冰箱冷藏,早餐当咸菜吃。
家里还会在茄子大量上市时,将茄子切片,晒成干儿,留待冬季食用。小时的茄干,怎么吃都不好吃,因为没肉。现在条件好了,茄干猪肉包子,茄干炖肉,样样美味。
现在有了冰箱,母亲跟邻居学会了冻茄子。就是把茄子蒸熟,整个冻在冰箱,随吃随拿。虽然一冻一化,口感过软,但冬季鲜菜很贵,既能省钱,又能吃到茄子,这也不失为一个好方法。
其实,茄子还可以做卤。吃面条时,吃莜面时,茄子肉末卤,是非常美味的。
而原汤的茄子面,很少人吃过。以前我跟朋友说起茄子面,她很诧异,从未听说过。
小时候,有一要好闺蜜,假期时,会去她家小住几日。闺蜜的妈妈,做过一次茄子面,特别好吃,我深深地贮藏在了记忆中。
多年以后,有一天,突然想起记忆中的茄子面。于是把茄子切成丝,炝锅,放水,水开后煮面,面条出锅后,不是记忆中的味道。
我就琢磨,为什么闺蜜妈妈做的茄子面那么好吃,面条中的茄子也有滋有味。
于是我把茄子先炒出来,盛入碗里,待把面条煮好,再把茄子倒入锅中,多了一个步骤做出来的茄子面,茄子也是原汁原味的,终于符合记忆中的味道。
现在还常常做茄子面吃,因为这面,常常不由自主想起闺蜜已去世的妈妈,想起远在异国他乡的闺密,不知她还记不记得那一碗妈妈做的茄子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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