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语·祭公谏穆王征犬戎

[周]穆王[姬姓，名满，周昭王之子。谥法按，布德执以曰穆，中情见貌曰穆]将征犬戎。祭公谋父谏曰，不可。

先王耀德不观兵。夫兵戢[音及义收藏]而时动，动则威，观则玩，玩则无震。是故周文公之颂[诗经·周颂·时迈]曰，载戢干戈，载櫜[音高义收藏盔甲弓矢的器具]弓矢。我求懿德，肆于时夏，允王保之。

先王之于民也，懋[即茂]正其德而厚其性，阜其财求而利其器用，明利害之乡，以文修之，使务利而避害，怀德而畏威，故能保世以滋大。昔我先王世后稷[姬姓，名弃，周之先祖。 相传其母姜嫄践天帝足迹，怀孕生子，因曾弃而不养，故名之为弃]，以服事虞夏。及夏之衰也，弃稷不务，我先王不窋[音竹，姬姓，后稷之子]用失其官，而自窜于戎狄之间，不敢怠业，时序其德，纂修其绪，修其训典，朝夕恪勤，守以敦笃，奉以忠信，奕世载德，不忝前人。至于武王，昭前之光明而加之以慈和，事神保民，莫弗欣喜。商王帝辛[子姓，名受，商朝末代君主，史称商纣王]，大恶于民。庶民不忍，欣戴武王，以致戎于商牧。是先王非务武也，勤恤民隐而除其害也。[祭公主张德胜于武]

夫先王之制，邦内甸服，邦外侯服，侯卫宾服，蛮夷要服，戎狄荒服。甸服者祭，侯服者祀，宾服者享，要服者贡，荒服者王。日祭，月祀，时享，岁贡，终王。先王之训也。有不祭则修意，有不祀则修言，有不享则修文，有不贡则修名，有不王则修德，序成而有不至则修刑。于是乎有刑不祭，伐不祀，征不享，让不贡，告不王。于是乎有刑罚之辟，有攻伐之兵，有征讨之备，有威让之令，有文告之辞。布令陈辞而又不至，则增修于德而无勤民于远，是以近无不听远无不服。[祭公主张用武要师出有名]

今自大毕伯士之终也，犬戎氏以其职来王。天子曰，予必以不享征之，且观之兵。其无乃废先王之训而王几顿乎。吾闻夫犬戎树惇，帅旧德而守终纯固，其有以御我矣。[祭公主张用武要谋定而后动]

王不听，遂征之，得四白狼，四白鹿以归。自是荒服者不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