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叶

是春天了，花开始开得越发盛起来。偶然看到地上掉了一片紫荆树的叶子，竟然会想起家乡的秋天。一叶知秋。许久不见家乡的落叶，竟十分想念那样落叶可知的秋天。

当第一片落叶飘落的时候，季节就真的开始变化了。我从前最喜欢的是银杏的落叶，扇子般的模样，各有各的风骨，落了满地的金黄，一片一片地，化了分明的秋天。而秋天的天空又是澄澈而湛蓝的，无论是向晚时！？分，还是清晨，还是月色下的落叶，都带着秋日里最柔和的光芒，缓缓而来，总也瞧不够似的。幼时偶尔会在书里夹上枫叶做书签，大约也能感染一些古人的风雅吧。

“况属高风晚，山山黄叶飞。”初读并无感触，不过是寻常写景的句子，就像第一次读美成的《苏幕遮》一样。开始理解这样的心绪是在厦门的秋天与春天里，厦门的气候大约也承担不起落叶的重量吧。年年看见在家乡的朋友们发着熟悉的落叶的图景，一点一点的酸涩像是带了柠檬的滋味，托在落叶上，亦托在旧时的时光里。自从离开家乡，我的世界再难有家乡的春秋，只有长长的冬夏。

向晚的天气里，虽说是春季，却依然带着两分料峭。我静静地走在路旁，看着某株不高的灌木上被虫蛀的叶子，伸手摘下它，盯着虫眼看了许久。晚风中的这片叶子在风中瑟瑟，浓浓的绿色里，被风吹进了一点清愁，那是家乡秋天的味道。竟然是桂花的香气，蓦然想起去年秋天写下的一首诗“忆彼迢迢年少时，木樨及酒未成诗。分茶徒惹桂花梦，杯盏不沾柳絮思。”于我，桂花的香气不仅仅是一种花的气息，也是年幼时父亲亲手酿的桂花酿的醇香，落叶又何尝不是呢。

我只是没有想到，春天的厦门竟然会开家乡秋天的花。我已经辨不清，这桂花算是早早盛放还是开得太迟，我只是宁愿相信这花香弥漫在空气里就像一片家乡的秋叶寄来的情意，缠绵不断。

去年银杏飘黄时，思羽说要给我寄北京的银杏叶，或许，寄叶亦是寄相思。我开始在春天里想要给故乡的秋写信。就用那片带着虫孔的树叶，待到它朽了，变成了枯黄的颜色，大概也就能够承载得起我所有的关于家乡的梦了。见不到黄叶的日子里，便将黄叶变成一场盛大的梦，希望能托在春叶里，寄给家乡的秋天。

寄叶。佛说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大约是叶，又不是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