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仙眷侣

朝露昙花，咫尺天涯，人道是黄河十曲，毕竟东流去。八千年玉老，一夜枯荣，问苍天此生何必？
昨夜风吹处，落英听谁细数。九万里苍穹，御风弄影，谁人与共？千秋北斗，瑶宫寒苦，不若神仙眷侣，百年江湖。
——树下野狐《搜神记》

01

辽东大侠胡一刀在寻找闯王宝藏时，邂逅了后来的胡夫人，两人不打不相识，胡一刀对胡夫人的冰雪聪明佩服不已，可谓一见倾心。胡夫人让胡一刀在闯王宝藏和她之间做出选择，胡一刀毫不犹豫放弃宝藏，他二人最后结成神仙眷侣。

胡夫人有孕后，回南方待产，遭到田归农等人的伏击，胡一刀潇洒豪迈全不把宵小之辈放在眼里。等到金面佛苗人凤出现，二人比试武艺，越打越投契，惺惺相惜，引为知己。可惜最后终于还是被奸人设计，胡一刀中毒而亡，胡夫人自刎殉情。

这是已故大师金庸老爷子《雪山飞狐》中的一段往事，读过的人都知道，没读过小说的，看了电视剧大概也知道。这部小说算不上金庸老爷子最成名的作品，剧情、高度甚至于情节曲折也比不了天龙八部或者笑傲江湖，但这段往事却让人难忘。

人生的相遇有时候就是这么奇妙，更为难能可贵的是因缘际会的偶遇。傻郭靖因为一顿饭结识了俏黄蓉，令狐冲因为一张琴谱邂逅了任盈盈。公主和王子认识的地方可能是舞会也可能有恶龙。我们凡夫俗子相识一场可能也只是一个照面。

就像多年以后的一首歌在人群中传唱的那样：只是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再也没能忘掉你容颜。

自古以来，奇缘总是引人遐想，也总是让人更为神往。

02

胡一刀慷慨豪迈，在这段短暂的故事中犹如流星掠过，光芒逼人，他与胡夫人珠联璧合，相知相守更是令人倾慕。不信你看：

胡一刀抱着孩子走进房去，那房间的板壁极薄，只听夫人问道：“大哥，是谁来了啊？”胡一刀道：“几个毛贼，你好好睡罢！别担心。”夫人叹了口气，低声道：“不用骗我，是金面佛来啦。”胡一刀道：“不是的，你别瞎疑心。”夫人道：“那你干么说话声音发抖？你从来不是这样的。”

胡一刀不语，隔了片刻说道：“你猜到就算啦。我不会怕他的。”夫人道：“大哥，你千万别为了我，为了孩子担心。”胡一刀叹了口长气，道：“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从来天不怕地不怕，今晚抱着孩子，见到金面佛进来，他把包袱往桌上一放，眼角向孩子一晃，我就全身出了一阵冷汗。妹子，你说得不错，我就是怕金面佛。”夫人道：“你不是自己怕他，是怕他害我，怕他害咱们的孩子。”

金面佛去后，胡一刀又饱餐了一顿，这才睡觉，这一睡下来，鼾声更是惊天动地。待到二更时分，忽听屋顶上脚步声响，有人叫道：“胡一刀，快滚出来领死！”胡一刀并没惊醒，仍是鼾声大作。不久喝骂声越来越响，人也越来越多。胡一刀如聋了一般，只是沉睡。......胡夫人用一根绸带将屋顶上二三十个大汉全部料理掉了。......胡一刀始终鼾声如雷，似乎浑不知有这一回事。

03

很多人都说过真正能够持久的感情，在于旗鼓相当。就是说两个人水平差不多，相处起来比较舒服，就算是有争执辩论起来也能够平分秋色。当然，也有人认为两个人如果谁也不让谁，真吵起来那就没有停歇的时候了，就像胡青牛和王难姑。

平分秋色也好，永无宁日也好，世间每对相遇的恋人，因为各自经历不同，面对相同的场景处理结果也往往不同。这没有什么可说的。只是一个人愿意去迁就另一个人，可能是因为真的体谅对方，不想对方不开心。也可能是因为两个人层次不同。

试想如果一个人一直能够迁就另一个人，你有什么要求对方都能满足，你们之间从来没有争执，那也是一件可怕的事情。你想过没有，对方在任何一个时点上都能够让你的需求达成，那很可能是他主动在降维，就是说，他让自己蹲下来跟你对话。

如果他蹲下来你们仍然可以对话，那他站起来时你能想象他该比你高出多少？这样的差距其实是不适合在一起的。当然，也不绝对。万一你就想做个傻白甜呢？！问题在于，他今天可以蹲下来迁就你，哪一天他烦了，可能站起来就走了。

所以这样看来，似乎没有争执也不是一件好事。很多人痴迷天道里的丁元英，认为此人已经通神。小说里的他深刻理解客观规律，人性，能够看到社会的本质。他不跟凡人争执，当然，他也不交流。他就是在迁就。那是一种居高临下的迁就。

当然他也有红颜知己，芮小丹嘛。我读这本书时当传奇来看的。我不企图从中获得什么人生进步的秘诀，因为真要是有那种秘诀，人家不会写成书印出来广而告之的。而且作者写这个小说时，已经在迁就众人的理解水平，算是借故事讲道理吧。

04

我也不喜欢争执。

当然，我也不喜欢讲道理。

不是不讲理，是不喜欢拿道理讲给别人听，不管我多么有理。

道理这种东西是要别人去悟的，不是讲出来的。悟不出来的人，去经历，一定会懂得。

想起来一个讲道理的段子，陈近南把韦小宝拉进内室说：小宝，你是聪明人，我可以用聪明的方式跟你讲话，外面的人就不行。韦小宝表示很迷惑：不解。陈近南接着说：清廷一直欺压我们汉人，抢走我们的银两跟女人，所以我们要反清。韦小宝马上两眼放光：要反清，抢回我们的银两跟女人！

这种讲道理的方式很管用。哈哈。

我没有丁元英那么神，也没有陈近南那么鬼，我只是一个有点小气的人。虽然我说不过你，怎么生气也改变不了你的决定，但我还是迁就了你。我迁就你不是因为我比你高多少，而是不想你不开心。但你总会明白的，有些念头很危险。

你现在不明白，是因为你没有通彻地经历过。也许你曾踏遍地球南北，本该成长为一棵火龙果，但面对你内心底的缺憾时，你还是会丢盔弃甲瞬间崩溃。你以为你只是想弥补缺憾，其实可能是在玩火。你的火烧伤了我，你却不回头。

烧伤就烧伤吧。你不在我这里觉醒，我相信有一天你也会在别人那里觉醒。只是那时候可能就没有我了。因为我被烧成灰了呀！

我还是喜欢神仙眷侣。也喜欢我在文章开头写的那几个字。

像胡一刀和胡夫人那样。不吵架，不争执。相知相守。眼里没有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