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 | 幻觉与嗑

幻觉与嗑

——最后一班地铁开向你不停

“当然，在你的眼里地铁不过是只毛毛虫般的交通工具；当然，地铁要比毛毛虫快得多；当然，这是句不好笑的废话。

你说，现在没有多少人愿意听废话、愿意讲废话、愿意对着13节车厢没完没了的讲状物拟人的大道理。时间太快太宝贵了，连恋人的打情骂俏也渐渐乏味，它像不偷懒的哑巴，对此你绝口不提、绝不赞美。

地铁执勤员高音喇叭地喊“中间上，两边下，先下后上。”你是一枚方格子，像反反复复被打乱重洗又排列整齐垒起来的麻将，今天你胡了吗？东风、發財、清一色。你的赌局，牌技不够才更爱运气，就像无能为力想到拜佛。

你说，挤不上等下一趟真的可以吗？可以吗，又是时间这贱妖，无处不在又变化多端，正邪好难裁决，对你它长生不老，你脸皮再厚对它偷奸耍滑没用。

不管啦，反正你挤上去了！那感觉并没有别人说的那么夸张、那么尖锐。你不喜欢批评，批评别人也就是在揭发自己，说骂得越愤怒也就是越刻薄自己。毕竟你就在车厢里，并没有高高在上的逃离，并没有不曾在那逗停。

但也会别有用心的忘记！忘记了啊，哪怕曾经插过队、抢过位、靠杆睡；忘记了啊，哪怕曾经坚定的护着爱人不被惯性晃倒，哪怕一遍遍对着车窗暗示自己一定行。一切的美丽被失望的灰烬玷污，一切的感动被伤心的苦水淹溺。

当然要尽可能忘记啊，最好从不曾发生过。你迫切需要个重新开始，所谓的换个时间看风景，其实暗含的真实是全盘否定、欲推翻的自己。你是你总想痛下杀手的敌，但做不到。

你说，看看，满车厢的人，一半有近视眼，一大半在看手机，所有人在算命。你是诊断，看出了大家的亚健康；你是科技产品，看出了大家的依赖与变笨；你是商业，看出了大家在架构一个新的专制帝国。你看出来又能怎样？你又不信！

这个13节车厢的地铁，不可能是神的旨意，人的发明创造跟神没半点关系。对此你只有困惑，只有怀疑，没有申辩。因为你没有机会，不具备资格。

你说，这么些年进站、出站，看同几个熟悉的面孔又陌生的人，人与人之间大致稀松平常，照面、插肩、或许偶有感动又快速平复，或许偶有吸引又随人流不见。之所以如此，必须去责怪平常的、习惯的、适应的，但是你没有。

你发现这么些年的准时准点、兢兢业业，已被训练成为时刻准备着的战士，奇怪的是你总感觉自己是个吃了败仗的俘虏，那精神的支撑被瓦解了，而这多少是由于变得成熟了！多么矛盾啊，如同这条地铁，你时而催它快点关门，不要让更多的人挤进；你时而怪它靠站时间太短，人都来不及上。

你厌倦了讲道理说教，讨厌好为人师，鄙视装腔作势，爱上滑稽远离严肃，轻松点、肤浅点、庸俗点、世故点，哎呀，感觉竟得到了某种程度上的缓解。也难怪，就像天天吃山珍海味也必然因此倒胃口，人其实极容易疲倦，所有人都缺少甜甜的睡眠。对此13节车厢从不发声，它只是个机器，它会坏，它会报销，但它没有语言。

你说，你是有的，但是形同虚设！你说你有嘴巴，但是不会说话；你说你长了脑袋，但是不会思考；你说你爱善良的眼睛，但是缺少对视。你说，你还想继续说！

满车厢的人默默受气，终于不堪忍你的自言自语，警察来了。你说，你好不容易跑出来，请允许说最后的话。审判的枪与法庭，就像精神院的门锁与镇定剂，你更爱一个疯子的世界，因为整个世界最后一班地铁开向你不停！”

民谣与诗/胡柳烟

民谣与诗/胡柳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