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小很小的时候,大概上小学三年级,一次生病了,被老爸带到他单位附近的医院看病。
不记得是什么病,只知道要天天到医院打青霉素,连打五天。
白天老爸忙,下了班吃过饭,晚上才会带着我去。春夏交接的时候,晚上倒是也不冷,还很享受坐在老爸自行车后座上的时刻,有近两里路的距离,路灯昏暗,天上的星斗明明灭灭,也有几颗亮得耀眼,耳边是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那时,父亲高大的背景让人特别温暖,安心,疾病什么的,也好了三分。
第一次去打针,医生开了青霉素,要做皮试,看着长针头挑起皮肤,我的额头就冒了汗。药水往里送的时候,我强忍着没有蹦起来。连护士小姐姐都奇怪地说:“这小姑娘真是勇敢!”
什么勇敢呀,不敢在年轻的老爸面前哭罢了,要是跟前妈妈来打针,不定得嚎成啥样。
打完针时,护士小姐姐扶着我躺在治疗室长椅上,回头跟老爸说,让孩子歇一会儿吧,头一次打这个的,都疼的很,顺便观察观察。
老爸同意了,我也把心放在肚子里,因为当时混身都是麻的,动弹不得。体息了60秒,老爸说:“好了,走,回家。”抻手就把我从椅子上薅了起来,拽着胳膊就往外走。
我惊呆了,我会不会像那个护士说的会有迟发性过敏现象,回头要跟奶奶好好说说,告他一状。慌乱间,也不知道如何申诉保护自己的权益,迷迷瞪瞪跟着老爸走了出去,那个护士还在后面喊,“哎,哎,你这人……”
腿还麻着呢!我就被掫到了车座上,那一晚,凉风不惬意了,心情不闲适了,一路上注意力都在疼得钻心的屁股蛋儿上。
老爸是个粗线条的人,打针也不会问我疼不疼,在他心里,疼也得打,不疼也得打,治病要紧。我一边忍疼,一边用手紧紧抓住车座,防止自己从车后座上颠下去,眼泪都在眼眶里噙着,天黑,也没人看见,流就流吧,明天我就回家,这针,我不打了!
回爸爸单位的两里路变得无比漫长,连天上的星星都不敢冲我眨眼,怕我分神出溜到地上。
正走着,另一辆自行车从后面打着铃赶了上来。难倒,是那个漂亮的护士小姐姐不放心,追了上来?我连忙回头,是个男的,好像认识,大概是老爸的同事。
老爸看了他一眼,“这么晚,还跑出来。”
那年轻人笑了笑,没言语。老爸也不说话,一会儿,那人又道:“哥,我这一回是认真的,人家真是对我太好了,非我不嫁,喝水的时候,一定会给我倒一杯水,吃饭的时候,一定要给我摆一双筷子,这样的好女人,我,我,……”
天呀,大叔,后座上还有一个七岁的孩子呢,还是个小女生,你讨要恋爱经验,也不看看场合嘛,你好意思讲,我可不好意思听,我还是个病号,又不能下车子自己走,你这样可不太像话呀!
老爸冷冷一笑:“她说的?这个好,家里那个呢,可是给你生了两孩子了,老大比我这姑娘小两岁,你忍心让两孩子没爹没娘,要我,我舍不得。”
完了完了,我听到了什么,这么劲懪的八卦是我一个小孩能听的嘛!
本以为打针就去了半条命,没想到听了一耳朵少儿·不宜,正不知如何自处呢,突然又扔过来一个炸·弹!你们,你们也太不把豆包当干粮了,就不怕我出去通风报信,话说这叔叔家住在哪?要是太远,我一个病歪歪的小丫头可是去不到呀!
胡思乱想中,老爸对这位年轻叔叔又劝了些什么,我也听不见了。
脑袋里乱哄哄的,一会儿鄙视前面的年轻人,一会儿觉得我爸咋这么好,我自己都不知道我这么重要,还替那两个我没见过面的孩子伤心。哼,我要是个女侠,就把那俩坏人痛打一顿,可惜现在只是个弱小的伤员,走路都一拐一拐。
那天晚上,第一次打针疼出的眼泪被夜风吹得无影无踪,一起消失的还有心里对老爸的埋怨,看吧,老爸虽然脾气直了点,可从来都是坦坦荡荡,这一回,我就原谅你了。
回家后,老爸专门洗了个苹果让我吃下,破天慌地问我,还疼嘛?一个苹果下肚,早就不疼了,好像还有什么事,我也给忘了,算了,管他呢,人困的睁不开眼,赶紧睡觉吧。
再想起第一次打针的经历,已经过了几十年,补个故事的结局,那位大叔所谓的刻骨铭心恋情,早就随风而逝了,家里那两个我未见过面的孩子,也平安长大,他们做梦也想不到,有个大姐姐曾为他们担过心。
生了病,打一针就好了,一针不够,就多打几针,这样,也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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