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守狗
文/珒若风
雪花扑扑簌簌的飘了一夜,窗外是漫天的洁白,树木在一夜间焕然一新,枝枝丫丫闪着银光。
冷空气从窗子缝隙挤进屋里,躲避冬日的严寒,我打了个冷战,想起老家的阿黄。再无心思欣赏这雪景。
它正独自站在冰天雪地里,守着老家的房屋和院落,机警的环顾四周,或侧耳聆听,一切危险的端倪都不能逃过它锐利的眼睛。
外面的一点不和谐的动静,都会引起它的注意,直到它确认这动静里没有不安的因素,它才放松下来,锐利的眼光渐渐平和,没有了杀气,它会卧在狗舍旁,或闭起眼睛打盹儿,或盯着紧闭的院门,眼神里充满迷茫。
我收敛思绪,忙碌着手里的工作,盼望着下班。
路上积雪成冰,光可鉴人。车子小心地行驶在镜子一样的公路上。
下了公交车,我提着沉甸甸的包裹,一步一滑的走在乡间小路上。
绿色的大门被雪覆盖,冰冷的铁锁被雪渍着,我麻木颤抖的手握着钥匙,久久打不开门锁。
院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笤帚扑打着土地。我知道,是阿黄毛绒绒的尾巴,正兴奋的抽打着地上的落雪,扬起白色的雪尘,它哼哼啾啾的低叫声,只有见到极熟识的人,它才会这样叫。
大门开了,阿黄愉快地跳跃起来,高高扬起前腿,像人一样的站立着,大声的叫起来。两只小耳朵向后驯顺地贴在脑后,这是它见到家人特有的方式。
它两只有力的前腿紧紧抱着我的双腿,我挪不动身,低头抚摸着它伏下的耳朵,拍拍它的头,:“辛苦了,阿黄,对不起,让你当了留守儿童。”
好不容易才抽身,我把食物放在盆里,换了清水。阿黄贪婪的吃着食物。
昔日热闹的院子,静悄悄的。只有雪落的簌簌声,枯枝折断的嘎吱声,和阿黄香甜的吃食声。
我清理着积雪,发现土墙的缺口上的遮挡物,凌乱地躺在雪地里,一定是哪个淘气孩子或是心怀不轨的人所为。阿黄停止了吃食,望着我,好像要告诉我,是哪个入侵者败于它的震慑之下。好在,没有丢失东西。
我继续巡查着其他线索。发现阿黄的食物并不吃完,它把食物埋在雪里,我惊奇于它的聪明,还有“储蓄”的概念。转念,又为它的聪明难过,是恶劣的环境促使它为生存想尽办法。
我深深自责,为自己的想当然,为生活的变迁,抛下它,看守这诺大的庭院。
它像个日夜坚守的哨兵,观察着,巡视着,倾听来自外界的动静,排查着不安稳的因素。时而警觉,时而安静,时而慵懒。它应该也有许多迷茫和疑问,不知道主人们去哪里了,去做什么了,家里为什么安静了……
二十年前,我们从农村搬到三十里外的小城。由于小城里条件有限,阿黄留在老家,肩负起看家的重任,家人轮流给它送吃的,大概两天去一次。
阿黄成了名副其实的留守狗。
现在的狗,尝尽了优越和宠爱,阿黄的境遇无非等于虐待。
它不出自名门望族,是只普通的柴狗。没进过美容院,没吃过专供狗粮,没睡过席梦思。它在村里长大,吸足了田野的阳光和新鲜空气,自由不羁,通晓人性,虽没有人拿它当宠物,但也享有主人的喜爱。
就这样在小城与老家之间往返,记不清过了多久。
一个夏天,儿子放暑假了,我们兴冲冲地推开家门。没有那熟悉的窸窸窣窣的声音,阿黄的窝空荡荡的。儿子惊问是怎么回事。
是奶奶把阿黄卖掉了。阿黄十六岁了,应是人类的七八十岁的年龄,可能老糊涂了,对奶奶露出凶相,并未行凶。
奶奶是位健壮高大的妇女,爽朗理性,不似我和儿子这样感性,这样喜爱阿黄。她眼都不眨的决定,让我伤心不已,让儿子饱饱的哭了一顿。
阿黄忠诚的付出,没有换来善终,这让和儿子耿耿于怀。
日后,我们聊到有关老家的话题,总会说起阿黄,那条永远活在我们记忆里的留守狗。
留守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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