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岁的姥姥性格古怪又淡漠,但每年夏天她都会接到一个朋友的电话,然后躲在房子里兴奋又高亢:“你回来啦?好好好!你等我!我们好好的找个台台子坐一下!”说着话就要往外走,手里捏着几张旧报纸。
我追出去问:“为什么不请来家里坐?”姥姥头也不回:“坐外面舒服!”
该有多么热烈的友谊才让一个平时衣着讲究的人连鞋都不换就去见面,又或者,根本就不是热烈,是舒服,坐在吵闹又闷热的台阶上都舒服。
可我们总遇到让自己喘不过气的朋友,这个朋友拉你喝酒拉你唱歌拉你聚会拉你进自己的圈子,无法拒绝对方好意,但你总是有气无力辞不达意,这种无所适从在无数次散场以后又让人疲倦不堪,走在回家的路上发微信给我:我要怎么办?我是不是有问题?
并没有,你只是度过了青春期。过了那个需要用激情和刺激催进生活的年岁,友情也要在宿醉后的清晨,在尖叫过的深夜,在狂奔完的喘息里沉淀,我们依然年轻,只是不愿意再品苦涩的酒,不愿意再见更多的人,当然也不愿意再去融半生不熟的圈子。
如果可以,我想做一顿家常的饭,你路过的时候刚好来吃,吃完我们去遛狗,站在公园的广场上,看广场舞看的莫名激动。也想坐在书店的咖座上翻一本书,一下午只字片语。又或者在你们家的客厅里,我细数家长里短张三李四,你仰着头看天花板,懂得所有的笑点,张嘴就说我是脑残。
是的,对于朋友而言,我想最难能可贵的无非就是默契,我忽然打鸡血也好,你忽然犯神经也好,总是知道怎么配合。这种默契就像是对待自己一样,谈不上什么彼此信任,也未曾牵肠挂肚,仿佛用这些词语标识这种朋友时,反而会痕迹太强,破坏了默契。
无论谁和谁的友情,都有各自不同的难以言表的规则,如何领会和遵守,甚至不能说遵守,应该说维持这种规则,就需要这种心甘情愿的默契。也只有这种友谊中没有永远的主宰,在这个演化过程中都成了无时无刻的第二身份,彼此甘为奴役,未必同甘,却会共苦。
所以你为什么疲于饭菜烟酒KTV的聚会,随着生命力的耗减,到最后愿意拿着几张旧报纸坐在广场的台阶上,见一见同样拿着旧报纸赶来的老朋友呢?我看到西塞罗这样一段话:当性格以及年龄达到一种成熟与稳定的时候,才能对友谊做出一种完整的判断。
那么,这些在年轻气盛的时候,推杯换盏之间结交的朋友,终究会被时光冲散,人仰马翻。我们还曾怀念过那时的喧嚣与呐喊,却在最终才发现,生命中原本有一种丝丝入扣、平静又棉远的热情,淡之无味又坦然自若的热情,让你在暴雨的夜晚,他甚至都没有倒一杯水,盘坐在沙发上,原本要排山倒海大哭一场,却爆了一阵粗口、吃了一顿夜宵。
这种平静的热情维护下的朋友们,终究会在你一个人的跌宕起伏中显现又沉淀,或许也帮不了你什么忙,却能让你不绝望。
所以不用怀疑自己的难以适从,当你翻了不舒服的船,才发现脚下就有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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