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了一天农活,喝罐酒,犒劳犒劳,瞬间,想起了我爷爷。
我印象里,我爷爷是我们家里脾气最好最慈祥的老人。我不记得他发过脾气,什么事情让他不过意了,他最多就说,恁说说!我觉得,我最早对他有记忆的年龄,是我两三岁的时候,然后就是我十几岁的时候回了老家以后。两三岁的记忆很神奇,那一丝丝的记忆一直在我梦境里重复出现:我穿过布满鸡屎的胡同,走进奶奶爷爷的家。后来长大一点,为了弄清楚为什么我老是做这个梦,我问过父母,他们是不是在我很小的时候带我回过老家,他们说是我两三岁的时候,他们不相信我会有记忆。但是,我就是记住了那个胡同。我告诉爸妈那个胡同的方向,大门的样子,房子有正房和厢房,他们直呼不相信我会记得这些。
后来,爸爸从教育岗位退居二线了,我们举家回到了老家。我们没有住到奶奶爷爷的厢房里,父母自己买了八间房,就在奶奶爷爷后面一条街上。那时候,我也不大,才上初二,我爷爷已经70几岁了。我现在想想,当时70几岁的爷爷的体格实在是太棒了,膀大腰圆,神采奕奕,留着八撇胡子,妥妥的一村里最帅的壮老头。夏天里,割麦子的时候,他脱了上衣,下面穿着那种系着布带子的手工做的布裤子,小麦色的皮肤,在麦地里,浑然天成。再看做了一辈子书生的我爸,麦地里,被我爷爷甩出几条街。
我爷爷有爱好,喜欢抽烟和喝酒,但是很有节制。抽的烟是自己种的烟叶。他有个烟斗,把晒干的烟叶弄碎,抿到烟斗里,点上,吧哒吧哒,抽大半天。腾云驾雾里,我看到他目光如炬,濯濯生辉。每顿饭喝点小酒,喝的都是老白干,最多二两,喝完,一副满足。我妈妈知道他每顿喝酒之前,都等着下酒菜。她每每做菜,会给盛出一碗,让我给爷爷送去。我就端着这碗菜,癫癫地穿过一条街,打开门闩,把菜端到爷爷的饭桌上。爷爷记得我弟弟名字,总是喊我嫚,或者昆玲,因为我弟弟叫昆鹏。我看着爷爷一边吃菜,一边喝着小酒,一边夸着妈妈厨艺好,我也是一副满足。
后来,我离开家,上学,工作,追求自己的生活。晚年的爷爷跟着父母一起在县城。爷爷在任何地方,只要有自己一口饭,一袋烟,一杯酒,就非常满足。小时候,我妈妈总是说我长得像爷爷,方脸大脑袋,希望我余生里也像爷爷一样乐天知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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