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老伴儿没搭话，妞儿的爷爷歪头看了看孩子，捎带脚也看了眼老伴儿。老伴斑白稀疏的短发下是已被岁月画满皱纹的脸。这张苍老得脸在假意的笑着，可是笑纹却僵在脸上不会动，显得很不自然。看上去好像在通过笑去遮住内心的某个想法。老伴儿的容貌照比年轻时已经改变了不少，不舒心时的样子却一直没变。他微微一猜，猜出了大概。
与老伴儿不同，他到并不认为儿媳妇有别的意思。的确没给老二看孩子，但也没给老大看啊。公平公正，一碗水端平。谁也没吃亏，谁也没占便宜。怨气无处可生，也就犯不上抱怨什么。而且他以为，老伴儿辛辛苦苦一辈子，都已经把两个孩子拉扯得成家立业，从哪方面讲也不该受到指摘。儿媳妇就是再年轻还能不懂这点事儿嘛？
他不在看老伴儿，含笑的看了儿媳妇一眼后立即移动眼珠，把眼光定在了儿子身上。以他的身份不好直接对儿媳妇说什么，深了浅了的，不容易拿捏好力度。他只好盯住了儿子。儿子粗糙的皮肤和沧桑的脸，都在表达着他已经长大的事实。但父亲的眼睛能把孩子的所有成熟痕迹过滤掉。他盯着的，仿佛依然是那个还在上小学的儿子。
像儿子小时候犯了错那样，老头板起脸孔对儿子讲:“别光顾着打工挣钱，有空多回家来看看。多打打电话什么的。钱呀，永远挣不完。再说了，”老头忽然想起一个理论，“再说别看妞儿现在还小，说大就大，一晃眼儿的事。长大了一嫁人，在想看可就不容易了。后街张胖子那闺女嫁到了四川，一年能回来一趟就不易。趁孩子小，能多回来看看就多回来看看，也能帮帮你媳妇儿。张燕，”老头又看了眼儿媳，“一个人带孩子，出来进去的不轻松。你别看家里好像没什么，三天不收拾就乱的和鸡窝似的。你妈身体好还能给你搭把手，现在别说看孩子，硬强着把自己顾好了就够瞧的了。”老人舔了舔说干的嘴唇，气力阻止了他更多的嘱咐。他把手伸向身旁的茶水，同时等着儿子表态。对自己儿子，他说话从来不甚客气。反正对与不对的，宗旨都是为儿子好。亲儿子还能挑父母的理嘛？
儿子没说话前先嘿嘿笑了两声，说了一声是。刚要开口表态，张燕倒抢先替自己丈夫解释上了。她轻声漫语的说:“其实他也不是不想回来，就是休息时间太少，一来一回都耽误在路上了。车票也不便宜呢，来回好几百。与其这么折腾还不如就踏实在那待着呢。现在在外边找个按时开钱的活儿也不容易，都说大城市挣钱多，大城市抢活的人还多呢。他能老老实实在外边不走邪道儿，我也就放心了。”说完，意味深长的撇了丈夫一眼。
其实她的话都没有其他意思，最多只是单纯的想诉一诉苦，排解下心中的苦闷。她的年纪并不大，身体和精神都需要丈夫陪在身边。可是现实的环境又告诉她这正常的需求无法被满足。说一说，虽然解决不了实际问题，但心中终归能舒服一点。女人的絮叨和眼泪是开心锁，靠着这两样才能趟过生活中数不尽的湍流险滩。假如她真有一点怨气的话，这怨气也不是针对丈夫和公婆的。她只会怨自己没有本事去多挣钱帮助家庭。所以她那些听上去像是抱怨的话，只是希望大家能理解她，明白她虽然没有大本事，但也一点没偷懒的为这个家庭默默付出着。
听到张燕这话，老太太立即开口，替儿子保证上了:“这你绝对把心放肚子里，二江从小就不是那招猫递狗的人。要说他挨打了我信，打人犯法的事从小就没干过。出多远的门，他也老惦记着家里。”说完，老太太运了一下气，又缓慢的说:“按说我应该给你们看着妞儿，让你和二江一块出去挣钱。可是我一和你公公商量吧，”老太太用手指着身边的老伴儿，“你公公就劝我:你自己身体还不好呢，还给儿媳妇带孩子？拉倒吧！我一想也对，就没在言语。不光对你，我对你嫂子也是这么说的。你嫂子……”老人边说，边不时地低头用手摩擦大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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