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们面试完一批新人后，林冰对我说，看着这帮青春活力的年轻人，就会想起曾经刚踏出校园的自己，对这个世界总是充满期待的，但却事与愿违。
我取笑她，说：“你才几岁，说得自己好像很老似的。”
但那个女孩用着幽深的眼瞳反驳我——经历和年龄相比，算不了什么。
我总觉得林冰是有故事的人，就好比向日葵需要太阳一样，她想要救赎。应该是好奇心驱使吧，我向她抛出一把开启房门的钥匙，诱导她道：“也是，你才25岁，但已经工作8年了，难道真的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只见她拿起一张简历对着我分析：“我觉得这个女孩不错，能独立思考问题，最重要的是会让自己全身而退。”
显然林冰刻意避开回答，我也只能就此罢手，直到后来才知道，她已经告诉我答案了。
周末，我和妹妹陪父母去医院体检，没想到会在那碰上林冰。当时的她看起来很虚弱，因为妇科门廊的椅子已经坐满了人，她只能站在角落慢慢等着护士叫她的名字，而且和其他有伴的妇女或者女孩相比，她身旁没有一个人，孤零零的，像是个可怜的抛弃者。我看着不忍心，走上前扶住她问候了一声。
她眼里装满了倔强，我把父母交给妹妹，陪着林冰一起等候，而她也没拒绝。待我把林冰送回她的住处后，还是禁不住问了她：“你前男友的？也太不负责了吧？”
女孩的眼里闪过一丝受伤，我赶忙解释，又宽慰她，说：“抱歉，我刚刚帮你取药的时候看到了病例。愿意说说吗？”
林冰终于向自己求饶，对我打开了一扇天窗。她说她曾经流过一个孩子，后来自己不注意身体导致并发炎症，所以才到医院来做检查的。
“我的学历是中专，十八岁就毕业出来找工作了，当时真的很懵懂啊，也怪自己禁不住男人的花言巧语。”林冰躺在沙发上，慢慢陷入回忆里。
2
林冰说她之前在一家公司做采购助理，当时她陪着主管去供货厂家考察，在这之前一直都是用通讯工具与对方沟通，只知道他的名字，叫席景诚。见面之后，一度刷新了她对成功男士的认知，谁说就只有中年的油腻大叔的？那个男人看起来就很英俊稳重啊。
席景诚带他们参观宽敞的厂房，她被他的一脸自豪所仰慕；席景诚认真地介绍着每个产品，她被他的专业高度所赞赏；
男人的言行举止都显得非常绅士，自那天行程结束后，她竟然异常地想念一个人，她想自己是迷恋上那个男人了，即使他行动不便。
说到这，林冰突然停顿下来，反问我一句：“你知道被自己喜欢的男人邀请有多兴奋吗？”
像是触碰到了什么，她脸上仍会出现幸福的笑容，但只是一逝而过。我没出声，她又接着讲下去。
“过了一个星期后，他约我吃饭，我答应了。我们像个朋友那样聊兴趣爱好，全程都很愉快。你知道，有了一次开头，后面都会覆水难收，你无法拒绝他。后来我们很频繁地见面、聊天，他会给我工作上的建议，我偶尔也会鼓励他的创业。”
“你们就是这样好上的？”我饶有兴趣地问道。
林冰听后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遗憾地对我说：“他患有小儿麻痹症，我是南方人，而他是北方人，我爸妈是不会同意我们在一起的，我只是一直克制住对他的喜欢，尽管他给了我很多次暗示，我都避而不谈，最后索性拒绝和他会面。”
我知道男人的身体状况后诧异了一会儿，也明白了并不是每个人都是完美的。但两人肯定还有后续发展，果不其然，她又对我坦白：林冰说他们再次见面是在公司年会上，已时隔半年。席景诚走路比上次更不利索，每一步都伴随着夸张的肢体动作，但还是缓缓走向她说说笑笑。
也许是歇息够了，林冰微微用力撑起身子，在沙发上坐了起来，随后又拿起一旁的毯子盖在腿上。可能是屋子里的冷气勾起她另一段回忆，她说后来他们还是在一起了。
“年会很晚才结束，我走到路边准备打车回家，没想到碰上席景诚，他那晚喝了点小酒，司机又回去了，在等着代驾。我们站了很久，他似乎累了，用手撑在身旁的树上。我提议他到车上等，他说不用，想陪着我，我心虚得不再出声。后来他的代驾打电话说有事来不了，我看着他额头流着细汗，不忍心地夺过他的车钥匙，把他送回家。之后我扶着他进电梯后准备离开，不料被他一把拉了进去，一起升上楼。”
“你进了他的屋子？”我追问道。
林冰点头了，承认道：“我当时被困在电梯里，正要质问他，他反而还可怜兮兮，说自己身子不舒服，想让我陪他上去。”
我也点了点头，难怪，女人都是有怜悯之心的，更何况她是面对着自己喜欢的男人。
林冰告诉我，他们进了屋后，席景诚突如其来地拉着她的手表白，深情又动听，男人说：“我知道自己的状况很糟糕，但我更喜欢你，我知道你也是对我有感觉的，试试看好吗？我不想我们就此错过。这半年来我都在积极治疗，也够你想明白了。”
“可能是酒精作用下，我们吻上了，渴求的欲望越来越浓烈，我们差点发生关系，就在我感到一丝凉意后才惊醒过来，猛然推开他。但我想自己还是喜欢且放不开他的，要不然不会有回应，我答应交往后，怕禁不住诱惑继续刚才的事，落荒而逃了。这是一个开始，也是一个结束。”
听着是个美好的开始，却见林冰脸上生出悔意，嘴唇被她咬得发白，眼里还含着泪珠，我赶忙打断话题，让她好好休息，随后再离去。
3
新招的实习生都来报道了，经过一周的考察，我对林冰选下来的那个女孩赞不绝口。中午，我们结伴去吃饭，也趁机夸她一番：“林冰，你真是独具慧眼啊！”
只见她笑笑，说：“我可是在这上面吃过一次亏的人。”
林冰又主动向我讲起她那个未完待续的故事，她说自从和席先生确立爱情关系后，她像是活在童话故事里，处处受男人的宠爱，她更是好好照顾他，陪他一起做复健，因此席先生的身体好了很多。在自己足够信任他后，他们同居了，并且发生了性关系。
林冰喝下一碗热汤后，又接着说：“我们彼此坦诚相待，都认为自己是对方此生的伴侣，因此没做避孕措施。他总是不让人失望的，紧跟着他向我求婚了，我放下所有的顾虑带着他回家见父母。”
我猜林冰的父母肯定不同意，果不其然还真是。就在这时，她脸上又生出之前的悔意。
“我做过最后悔的事，就是抛下爱我的父母，缺心眼地死心塌地跟着那个男人。当时我父母见到席景诚后，就对我说他不适合我，要我们分手。但我当时已经盲目地陷进去了，不听劝。”
林冰说着说着就掉下了眼泪，我不知道安慰的话从何说起，只能默默把纸巾递给她。良久，她的心情似乎平静下来了，才把谜底揭开：“我见到席景诚的母亲后，才知道他并不是真正爱我的，他只是想要个贤惠顾家的妻子罢了。当初他母亲说的一番话，到现在还记忆犹新。”
“你嫁到我们家后，就把工作辞了吧，景诚身体行动不方便，以后专心伺候他。你家经济条件不好吧？只要你好好待我儿子，礼金会给足你。还有，婚后我们要住在一起，你做得不对我也好指点指点。”
林冰咬牙地一字字把这段话说出来，最后还自嘲一声：“真讽刺，我以为找到了爱情，没想到是施舍的面包。爱情真的要门当户对，要不然弱的那方只能显得很卑微。”
但现在来看他们并没有结婚，可林冰说这中间几乎要了她的命。她那天与未来婆婆见完面后，和席景诚一起回到两人的小窝，这个男人当时没有出声维护她，但她还存留一点希望地对他说：“我会好好照顾你，但你不是说会支持我吗？你知道我有自己的梦想。”
被恳求的男人不出声，很久才找到语调反驳她——我重要还是梦想重要？
“当时我听到后，心里凉成一片。更是知道了答案，”林冰看向我的眼神里很坚定，斩钉截铁道：“当然是自由更重要。”
“我不甘心地问他，有没有喜欢过我，难道对我的好都是装的吗？而他只是说喜欢我的性格，顾家贤惠，我很适合他，适合结婚。当初看到我第一眼就是这个感觉，之后才想约我出来继续发展的。他倒是坦诚得很……”
所以这场博弈对于男人来讲，与爱情无关，从一开始更像是交易，我宠你，对你好，只是因为你适合过日子，想千方百计留你在身边照看我而已。
林冰知道真相后，很快地搬离他的公寓，与此带走的，还有自己伤痕累累的心，更令她绝望的是那个男人并没有挽留她，她知道自己爱错人了。而等她终于鼓起勇气想回家向父母道歉时，她竟然发现自己怀孕了。
“所谓一步错，步步错。不知道怎么回事，公司竟然流传出我和席景诚的恋情，还说他能拿下公司的单子是因为我从中帮忙，为了证明清白，我不得已辞职，但面对肚子里的孩子我是茫然的。我还有好几次想着，如果他知道我怀着孩子，会不会改变对我的感觉？”
我知道是不会的，要不然林冰就不会打掉孩子了。她说她去找过席景诚，但她在小区门口看见一个女人扶着他下车走进楼里，动作亲密，而这场景又是多么眼熟，那个女人不正是下一个她么？
“所以我止步了，不上前去理论、争执，并且打掉孩子。后来想起和他以前的回忆渐渐让我恶心起来，还有他那不协调的肢体动作在我眼里满是嫌弃，因为那个男人太虚伪。”
讲到这里，我们已经吃完饭从餐厅里走了出来，室外阳光明媚，云淡风轻，那段往事就像这天气那样随阳光解散，随白云淡化。
但这不是最后的结局。
最后，林冰告诉我，她从前公司采购经理的朋友圈里看到席景诚的婚礼，他结婚了，新娘正是自己那天看到的那位女人。不知道她婚后的日子会不会被婆婆所压迫，被丈夫所禁锢？而自己终究回家认错，父母也原谅了她，通过这几年的努力还给他们在老家买了一套房子，她有父母爱着宠着很幸福。
之后的生活慢慢变好，不是吗？
到了公司后，我碰见了自己之前面试的程萧，这小伙子勤奋拼搏，前段时间刚刚升上销售总监，林冰进公司比他们晚，并不认识他。听说程萧还是单身，脑子起了一股心思，我用手臂碰了碰林冰，说：“相信姐的眼光不？给你介绍个人，保证也让你赞不绝口。”
“这样算是相亲吗？”林冰对我无奈地笑笑。
“我只知道你值得更好的！”我说完后，拉上她的手加快了脚步，对身旁的女孩偷笑道：“走，先去和他打声招呼……”
这，却是故事最好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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