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赤子心
小悉爷爷的冰淇凌太甜，我爸的包公脸太冷，左拉爸妈毫不避讳的吵吵闹闹嘻嘻哈哈成了我们仨最好的流放地。
“今天怎么没去上托福课？”左拉一边拆着范晓萱的新专辑《赤子Inncent》，一边问着。这张专辑范晓萱从小魔女蜕变成了摇滚青年，左拉买了两张，她和小悉一人一张。世间的纯爱有多种，这些年她们对偶像风雨无阻的站台声援着实配得上“无条件之爱”这个标签。
歌词里唱着“我又再次飞入星空，我又再次被恶魔选中...”
“我决定不去美国了。”
“你父亲大人又改主意了？”左拉和小悉目光齐刷刷投向我。
“我爸...他还不知道。”我小声嘀咕了一句。
“这个厉害了。侬这是翻身做主人了？”左拉放下手中的CD, “等等，该不是你家出什么事了吧？”
小悉和左拉双双怔住。
“不是，我申请了去澳洲的工作签证，今年刚好达到年龄要求。”
“是gap year吗？” 小悉问道。
“是的，之前在贴吧看到一个台湾姑娘高中毕业后在悉尼奶茶店打工和环澳旅行的故事，很棒的样子，我也想试试。”
“乖乖，侬这是要搞大事情的节奏！”左拉叹道。
“申不申的到还不一定，我爸反正总想让我去社会里吃点苦头，也算合他心意。”
“换做是我爸妈, 要是我有这大想法，他们估计做梦都偷着乐，你爸爸...哦呦呦！”左拉说的何尝不也是我担心的。
不过倘若申请到又被我爸驳回，也没什么可沮丧的，反正在他日复一日的打压下，我的鸵鸟功力也日渐升级。可一旦申请到了，压在我这头骆驼上的最后一根稻草，是小悉。好在现在的青葱小伙大多不会被动人的灵魂所吸引，而小悉这副蓬头平胸不加装饰的皮囊又那么令人惧而远之。这点我还是有自信的：倘若有一天小悉眼里冒出了粉色气泡，那也只有我能辨识得出。
不出其不意，难称作意外。小悉最让人省心的学习却抛了锚——速写专业成绩不合格，与中国美术学院失之交臂。张爱玲说人生就是一袭华美的袍，上面爬满了虱子；而小悉的童年与花季称不上是一袭华美的袍，却当真爬满了虱子。
不晓得这突如其来的不如意会给小悉的抑郁恢复带来什么影响，自从小苹果之后，左拉和我也“囊中羞涩”，实在想不出什么锦囊妙计了。
“今晚我请你们俩去天台看星星！”放学路上，小悉说。
想想很久没有去过天台了。小时候，妈妈桑们经常会在上面开“睡衣派对”——她们不上班在家休息的时候就穿着秋冬睡衣，做家务买菜弄堂里溜达都这一身。周末下午稍显凉快的时候，泡上两根绿叶茶，围坐在一起，八卦着巷里巷外的事。有时候兴致浓了，人凑齐了，再搓上几回合麻将。那些年，马路上车不多，一到春夏，弄堂里除了蝉鸣就是桂花香。饭点到了，谁家厨艺好，一闻就知道。
一听说我们要看星星，小悉爷爷特地把天台收拾打扫了一下。夏末的晚风吹得清爽，站在上面很舒服。扫兴的是，我们仰起头的时候，却看不到一颗星星。越来越多的高楼散发出耀眼的光，把天空照得明晃晃。
“没有星星啊。”小悉低喃了一句，自责里带点尴尬，或是羞涩。
“爷爷拾掇得好清爽，还摆了小桌小凳！”左拉说着，小跑着坐过去。
这时小悉爷爷端着三个自制的酸奶冰棒蹬蹬蹬走上来，笑吟吟地说道，“你们仨好好玩！”
虽说天台一直都在，今天却有种失而复得的感觉。
“我想复读一年，明年继续考美术学院的速写专业。”小悉边把酸奶冰棒递到我和左拉手上边说着。
“我觉得你这高考成绩报其它学校也可以，先报着呗，去不去再说。”左拉说道。
“其它的我也不喜欢，再说要是占用了名额也不好。绘画本身就不是一蹴而成的，多一年准备，功底也更扎实一些。” 小悉慢悠悠说着。
“我支持你！”
“乖乖，你啥事不支持她！”左拉瞟了我一眼，“冥冥中我嗅到了你要陪跑一年的味道小哥哥！”
“你真是长了个狗鼻子！”一想到又可以承包小悉一年的“人体模特”，以及外出速写的司机和搬运工，有些窃喜。
“卷毛儿，你一定要申到那个工作签证，听说澳大利亚的小岛风光特别美，你多多发照片给我，多多带给我灵感！”难得一见小悉的嘴角上扬。
空气一下子有些尴尬，面对一向话不多的小悉突然连字成句，我和左拉竟不知做何回应。
“我很幸运，有你们。”小悉低着头说道，“想想自己就像是个问题女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不住地给身边的人带来麻烦。”
“我的小玛丽苏哟，要我说你就该学学我，哪次让你俩给我写作业，我难为情过？”左拉说道，“当然主要还是因为我的颜值是很难令人拒绝的。”
小悉“噗”一笑，“嗯，这点我要向你学习。左拉，愿你托福过百，申请到理想的大学，学到自己喜欢的专业。我觉得你一做自己喜欢的事，就特有精气神，也特酷，就像排练梧桐老师的话剧一样。”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软肋和盔甲，左拉的难言之隐就是失乐园里长裙及踝的梧桐老师。
“干杯！”小悉和左拉碰了一下吃到半截的冰糕。
“卷毛儿，”小悉转向我，我顿时脸涨得通红。“谢谢你把小苹果送给我，谢谢你单车后座的垫子，再预谢谢你到了澳大利亚之后寄给我的速写照片，谢谢你…”
“冰糕快化完了，干杯，小悉！”实在受不住她那双看着我认真说话扑闪扑闪的大眼睛。
在我们三人当中，小悉确实是一个麻烦制造者，而且她的麻烦每次一冒出来，都很难接住。而我们三人中，也只有她体会不到，每次帮她解决麻烦后，看着她头顶上的乌云慢慢消散，那实现了升级打怪般的刺激感和幸福感。
“讲真，要是没有我俩在你身边哟，你有的好寂寞咯！”左拉说道。
“那一定是。不过我最近读了一本书《月亮与六便士》，写画家高更的，”小悉每次提到画画，都眼泛星光，“他承受了很多挫折和谩骂才成了很棒的画家，谁知道是不是这些糟心事成就的他呢！”
“啧啧，文化人动不动就引经据典！”左拉吧唧着最后一口冰糕。
“里面有一句话我特别喜欢，上帝的磨盘转动得很慢，但是磨的很细。”小悉说道。
“左拉！”这时左拉妈在楼下喊着。
“得嘞，我妈喊我回家吃饭了！”左拉刚起身，随即又听到左拉妈喊到，“快下来啊喂左拉，托福成绩出来了！”
一听到这，我们仨一齐跑下了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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