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代又一代人,在孕妇的肚脐前开怀,在生命面前造作。
一面是给人幸福的送子观音,一面是让人厌惧的杀子恶魔;一面是狂热的“白求恩战队”发起人,一面是狠辣的“计划生育”队伍的领导者。观音还是恶魔?莫言小说中的“姑姑”实在是一个极其“两面派”的人物。
若用一个符号来表示“姑姑”,那最恰当的符号非阴阳鱼莫属!
“姑姑”一生与生育结了不解之缘。自1953年17岁的姑姑暴打老接生婆以示对接生婆愚昧迷信的惩戒开始,青年时期的“姑姑”逐渐成为了乡里所有人心眼里美好的象征。科学的医疗、破碎的迷信、高密东北乡2868名“地瓜小孩”如同阴阳鱼的“阳面”煌煌赫赫,老接生婆散乱的发髻却是小小的黑点,不曾为人关注。
一场轰轰烈烈的革命运动,拨转了阴阳的齿轮,阴阳在无情的殴打中交融。
1965年底,“计划生育”政策开始实施。“姑姑”是最坚决的执行者,对计划生育事业的坚持不懈、盲目而疯狂的忠诚,使“姑姑”失去了青年时期对生命的尊重、崇尚和悲悯。雷厉风行的强硬手段、三年没有一例的超生、王仁美和王胆以及耿秀莲的死,沾满暗黑血液的手涂抹出沉沉的“阴面”,对卖命生男孩的思想的厌恶、‘这不是魔爪,这是一只妇产科医生的手’在沉沉的阴暗中沦落。
阴阳转过,“蛙”成了女娲的“娲”。“姑姑”成了一个赎罪之人,唯物主义者的她背负着极大的心理负担,晚年被一只青蛙吓得昏厥。“姑姑”嫁给了郝大手,捏泥娃娃忏悔、赎罪,为她过去执行愚忠的信念时扼杀的生命烧香、膜拜、道歉。“一个有罪的人不能也没有权利去死,她必须活着,经受折磨、煎熬,像煎鱼一样咕噜咕噜的煎,用这样的方式赎自己的罪,赎罪完了,才能一身轻松的去死”这是“姑姑”的真实感受,她也是这么做的。对于自己过去做过的事情,敢于面对,敢于改正,不断地反思、审视自己,这是在忏悔,在赎罪。
莫言在作品谈里说:“我还比较满意的就是我写出来的这个姑姑—乡村妇科医生的形象,在最近的30年的文学作品里,我还没有读到过。”真好,正如同交融的阴阳鱼,“姑姑”不是观音也不是恶魔,“姑姑”只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一样的会流血流泪、一样有自己纠结复杂的内心世界,她会爱、会恨。“姑姑”也是观音与恶魔的总和,她没有绝对的善与恶,会被所经历的世事改变,不同的时期会有不同的行为,大善隐藏着小恶、大恶包裹着小善,这不正是“人”所包含的本质吗?
“他人有罪
我也有罪
反省历史之痛
呈现对生命的敬重与悲悯”
小说封面的这句话,不正是对“姑姑”一生的诠释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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