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强

昨天写到我們家那几个人，看上去我有故意批评的意味，兄弟，父母，世上最亲的人啊，家丑不可外扬对吧，怪就怪碰上这鬼题目，逼得我没法。还好，全都实打实，没有半句话值得怀疑。目前我不是在写小说，一切按事实写觉得不大费脑，现在碰上这“刚强”二字，还想顺着昨天的意思写下去，主要是觉得好典型，有趣，和別人很不一样，值得一写，内容可能和“刚强”的意思很不相干。依然没有半句冤枉话。

我那妈妈不知从何时起让我感觉到她心里只有一个小儿子，我嘛永遠是不好，老二嘛不好也不坏，一直到咽气几十年就这样。有个说法，奶奶疼头孙子，妈妈疼断肠儿，我算是彻底见证和领教了。可是，我那祖母在我父亲5岁时就死了，那种被疼的感覺就永遠不可能了。我那小弟好幸运，自小本也长的分外可爱，总记得他还在摇床里躺着的时候，我在一旁是何等地喜欢他啊！那个白白的方正的脸，憨憨对我笑着那样子，50年后的今天我还记得。有天我忽然犯傻了，他名字里有个“加”字，我刚学加减法嘛，就对着才几个月大的他问一一加x加x，你干嘛不叫减x呢？刚好妈妈从旁经过，“苕(傻)！！”妈妈脸都气红了骂了我一句，我立马知道错了，后悔好多时呢，甚至可以说我为这一句傻话后悔一生呢！

回忆起来，我从这之后就基本失去的母爱，11岁的时候。

小弟很早很早就出名了，一个是他本来也长的好，又聪明，特別是上学之后那聪明劲更不得了，期期得奖，长期第一名，小学升初中统考全镇第二名，几千考生。妈妈逢人就吹，她小儿子如何如何了得，如何如何有趣。到我考上中专时，妈妈都有点嗤之以鼻，借某某老师的话和我说一一中专有什么，加加将来要上大专！

他一到中学，初一还很好，我拿《数学万花筒》考他，确实智力高超，再难也难不到他，只要他学过这类型。哎嗬，到初二坏了，得志到了那重点中学，我估計是他使了坏，小弟成绩一落千丈，他后来说数学老師动不动就抓他和顶差生一同教室外或教室角落罚站，一站就是整上午，整下午，他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接着，同寝室的把他一周饭票全偷去了，班主任说查实际根本不管，于是天天往家跑赶饭，只有经常迟到。违规了！屡教不改了！开除！我等他已經开除很久了才知道，我周未才回家嘛。我去找校长，没用。才子就这么扼杀了。

这小弟因为妈妈疼他，从小什么事都不用做，到成年了都什么手艺也不想学也学不好，到该成家了，最好的姑娘他都把做媒的骂走。光棍，做定了，这好像也是他最高理想。他就一直和父母一起混日子。

正是应了那句话一一无意插柳柳成荫，有意栽花花不发。妈妈一定深深怪我，记恨，当年说那“破口”话。

二弟在妈妈的“调度”下，和我早成了死敌，以前我們住一起，多次口角，他挖苦我一一人家得志叔有味，大中学里上班，火牌子，语文课里上起数学来，个个佩服，那才屌！哎，我們家都是数学盲！教小学，丑哦！城市里只有女人教小学！一一我，就是被你害的，总什么鸟文学！否則我怎么会这样？一一我以后要死得癌也不会找你老大麻煩！

嗬嗬！这一转眼，血液病，和癌也差不多。应了。但上篇大家也看到了，我没有幸灾乐祸，我是老大啊，不能和他一般见识对吧。

他病了，最后还是钱的问题。一开始，也就是2014年，我先后几次给了他约5000元。

父亲在时年年种棉花水稻，妈妈把卖谷卖棉花的钱这里塞那里藏，我说帮你們存银行不怕偷不怕老鼠咬还得利息，帮他們存了，4万。哎我帮他們，那老娘却仿佛被我骗了，到了每年大把的利息钱拿到手她才笑一回。开始存折她管，后来看她年纪太大，为个存折在破楼破梯子上翻上翻下，万一倒栽葱摔了又是我的麻煩，建议我管存折，你记好一一4万！

2013年父親去世，我见母親从头到尾没她掉一滴眼泪，眼晴红都红一下，没到父親遗体前望一秒钟，完全与他无关。之前，多次见她和她的“那老朋友”一一得志他爹，他坐那老木床边和她一一见我来了才不说话，我那老爷子呢在远处墙边简铺上不死不活的。母親有一天到我家大闹要把我这老爷子送我家来，不死不活的她照顾不了。我大恼火，过不久还以为她受不了到舅爷家告状去了，最后才知道她到她老朋友那约会去了。还，，，

扯远了。我家老爷子死了。刚好她那4万元存折中有一笔1万5千到期，我和老娘说，先把这笔钱用了，然后兄弟3人平摊，她默许了，老爷在世时说过，他死了尽这存款用，都是他辛苦来的。嗬，几乎是一会儿功夫，全村人就都知道，老爷子死了老大打算一分钱也不花。最后呢，妹妹送礼3万元我当场给这老娘收着。经她一串通，本房长辈一致说，那1万5千元是小弟的，要一分不少还他，他一个光混一切他不管。我说，那死个老头他还发财了，妹妹那3千呢老娘拿去了怎办？最后小弟出3千，我和老二各人给6千小弟。等于说，他一分钱也没出。

老二重病了，我日子也不好过，女儿在深圳买房买车，我刚刚支援了8万，现在也给了老二5千，问老娘那两万五千存款也给五千老二行不？她满口同意。我立即取她5千给了老二。可是第二天下午，她笑眯眯地来找我，掏出一把钱，说老二说自己有钱不要她的钱，看，现在是6千，不是5千，你数数！

我收了这6千，又跑到老二那，问怎么回事？老二说，从昨天收那钱之后，老娘的嘴就没停过，一口一个她80岁的老娘，从没见一你针尖的孝心，现在倒过来把个养命的钱给你，这也叫养儿！哎，早知道，按尿壶里溺死算了！老二伤心气愤的把那钱全都扔她面前一一老娘！你数清楚！不是5千是6千，先前那1千元我也不要了！求你不要骂好不好？！

没办法，只有帮老娘再存上这6千元。那么她存折上又是2万6千元。

这过了大半年，到了2014年腊月，老娘哼哼唧唧特地地来问我她存折上有多少钱，我说老爷子死后剩下2万5千，减去给老二5千，剩2万，你又来了6千，现在是2万6千。对不？她当即喊冤一一哎！儿子混我的钱呐！3万1哎，3万1哎！我好好惊讶，问，你那6千哪裡来的？老爷子死了你又沒种田种地，哪来6千？这6千里就是头天取的5千在内，，她哭了一一不是不是不是！这6千是我一分一分节省下来，从我裤腰带上解下来的！

我懒得理她，我又不想混你的，也不由你说。到最后妹妹来送节，听老婆讲，妹妹劝老娘，就是大哥混你5千元他也是你儿啊！老婆当场批评我妹妹你说这叫什么话？妹到我家来，她又当我面重复这话。我感覺问题严重了，不是我想的那么简单。这时其实全村人早都说我混老娘的5千元钱！

其实很简单，让老二对证不就完了？先前怕老二病重受刺激，我立马去找老二，老二当即大叫一一老大老大，你千万千万没有给5千元我！我每一笔哪怕5元10元都记账了，5千元我的天呐我怎么不记得呢？怎么会呢？你从来没给我5千元！

我真蒙了，那么就是我取回5千元先交老娘的手再交你，这也有可能！反正我一取回就拿过来了，这是铁板钉钉的！老二把他的账本翻我看，记好几页，真没这5千元。你別的地方还有没有记账？他搔了下脑壳，嗯，这里，，，哎，他从柜顶上翻出一本旧日历，嗬，某日某日上午8点，老大给5千元。我说，怎么样？他长长地哎了一下，不得不承认，嗯，有这事有这事。又说，我当时5千元没收又给你了吧？？你头天老娘沒闹你凭什么不收？他默默地想着。

五叔是村书记，我把老二的账本拿给他看，他不置可否的样子让我恼火。他还要核对，和我一起来找老娘。老娘这时说法又不一样一一“老二把钱拿出来，给你5千，给我6千，就在这水井边给的！我6千是我腰带上解下来的！”五叔孤疑地问我，她说是真的不？我说，一个5千，一个6千，老娘给老二共1万1千，你信不？

诸位，让你們幸苦了！让你們看我們家这一场笑话。但应该令你們感动的是，我老娘为她小儿子“争钱”的意志是何等的刚強！盖世！

在此之前，邻村的人都说，我家老爷子去世前存折上有10万，他去世花了3万，还有7万放他大儿子(我)那里！有时我想，假如我突然死了，那老娘哭死哭活也要找我家要7万，准的！一一这些话，是老娘“那个好朋友”到处散布的，这不是一般的话，实质是特希望我出车祸暴病而死怎么的，知道不？用心是极其险恶的！！！

这又过两三年，老娘终于到了83，84，这个生命的节点，再精明也要糊涂了，最后大半年她终日打瞌睡，问她还记得她存折上还有几多钱，她说她不管不管，，，她应该非常遗憾，没看到我死到她前面去。想好了，那个“7万”呢，，，

她死了，我耳根真的安静了。但又觉得多了一分寂寞。老小孩有时也挺好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