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亲不疼不痒不咸不淡地对待儿女是事实,不必为长者讳,其实他也在各种不同的场合夫子自道过了。
去年读汪曾祺先生《多年父子成兄弟》一文,让我羡慕了好久,于是逢人说项,非让人家看这篇文章不可。由读此文,我很自然地联系上了我的父亲,我和他无法“多年父子成兄弟”。二十岁以前我见着他就怕,二十岁以后不怕他了,毕竟自己独立生活了,和父亲在一起的时间便不多了。但我常常想起父亲,虽然说不上感情深厚,终究我是他的儿子,血管里流的是他的血,随年事增长,渐渐地我能理解父亲了,虽然更深的理解还有待时日。
父亲一口气生养了十个儿女,倒不是因为儿女多,便如小猫小狗似的不金贵了,完全不是这样。父亲这一生大概可以说是两头“辉煌”,中间黯然吧,五十年代初他即是省里某厅的一个科长,其时由前妻生了五个儿女,好不风光!谁料风暴突至,横扫了父亲,长达四分之一世纪的灾难降临在他身上,其间,他又养了五个儿女,我即是其中一个。直到1982年吧,一生耿直不阿的父亲才获得平反,享受了原来的所谓县团级待遇,这时他已经退休了。如此,我辈敢苛求父亲什么呢?父亲又能给予我们什么呢?
由于父亲的厄运,我兄妹十人不同程度地受到人世间颇不公正的待遇。不多说了,这不止是我一家人的悲剧,还是说我父亲吧,他果真是一个麻木不仁的父亲吗?过去我这样看,现在不了,因为我终于发现他实在是一位外表冷漠,但肠中大热的人物。这不用举例了,十个儿女中谁若不幸,父亲眼里的哀伤是显而易见的,而谁若有成,父亲眼里的喜悦更是掩抑不住的。毕竟血浓于水,无论父亲怎样对儿女凶神恶煞过,我们都不介意。以我而言,早年被父亲打骂当是家常便饭似的,其实全怪我顽皮捣蛋,如今我根本说不出那些打骂对我有什么损害,相反的倒养成了我倔犟的性格,使我饱经创痛而不折腰地生存于世。
当然,我仍然不能忘记父亲心之深处那些非常令我感到遗憾的冷酷无情。对此我也不多说,心自知就行了,这不能全怪父亲,我至今认定那是社会的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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