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如果你相信上帝的存在并且感受着他的仁慈,那你也一定相信魔鬼且敬畏着他。如果你觉得上帝只是一个遥不可及的玩笑,你也应该敬畏着魔鬼,毕竟魔鬼从来离我们都不遥远。不信?那就在深夜时分好好感受一下自己那颗悸动的心。
1
七月十九号。正值盛夏,沥青路似乎都要被太阳蒸发了,一阵一阵的冒着热气。路边上的树下面有两个人,靠着被已经烤的耷拉下来的树叶遮挡着灼人的阳光,边上挺着一辆摩托车。两人都不是很大的年纪,或者说很年轻。一个留着短发,看着身材略壮一点的穿着米黄色的短袖T恤,已经卷到了胸口的位置,靠在树干上闭着双眼。另一个戴着一顶遮阳帽,帽檐压得很低几乎盖住了整张脸,似乎这样才能不受刺目阳光的干扰,穿一件白色的短袖,把袖子卷到肩膀上面,拿着一张传单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
“我说你那还有烟没有?”穿米黄色短袖的那位坐起身来在自己身上寻摸了一阵,只掏出一个已经压扁的空烟盒,悻悻的揉成一团扔到了一边,转过头向他的同伴问道。
“早没了。”
“好吧,我去买一包。”穿米黄色短袖那位,站了起来四下看看,好在斜着对面就有一家店子,他从树荫下钻出来,眯着眼睛,快步走了过去。在阳光下看的更清楚了,短发下面一张圆脸,十八九岁的样子,不算特别出彩的面容还带着一点小孩子气。
烟酒铺的老板坐在一张靠背椅上,脚搭在柜台上,似乎已经睡着了。米黄色短袖的年轻人走进店中他也没有什么动作。
“老板。”喊了一声,还是没醒。穿米黄色短袖的年轻人干脆也不去叫醒他,心说这样的机会可是少有的。店子不大一眼就可以全部看完,烟就在柜台的玻璃柜里摆着,只是老板翘起的腿刚好挡住了进柜台里面的路,好在柜台并不是很高,只见他弯腰趴在上面稍微踮起脚,伸手就把玻璃门拉开了,看着标价最高的那盒就拿了出来揣在了裤包里。出门前又在门口拿了两瓶水,然后才笑嘻嘻的朝刚才遮阴的树下走去。走回树下先把水扔给了同伴,然后才打开烟盒,抽出一根点着,夹在手指中间,靠着树吸起来,剩下的连同火机一起就放在了地上。
接过水,穿白色短袖的那位把帽子抬起来,拧开瓶盖喝了两口后捡起烟也给自己点了一支。
“你怎么还有钱买这烟?”
“不是买的,老板送的。”
“哦”穿白色短袖的那位心领神会,自顾自的吸着烟。
一支烟燃烧完毕,米黄色短袖那位似乎来了精神,坐起身来,从地上拔起一根草拿在手里玩着。
“我们今天就打算在这里晒太阳吗?”米黄色短袖那位问了一句。
“那不然呢?我们身上一共的钱还没这包烟贵,这个倒霉的地方随便一家酒吧里的一杯啤酒就要几十块。”穿白色短袖的那位一边按灭了手里的烟蒂一边回着话。
“也是,我们是得想个办法搞点钱去。”
“我也是这么想的,就今天晚上吧。”穿白色短袖的那位把遮阳帽取了下来,理了理头发。十公分左右的头发下是一张精致的脸,也许可以用上漂亮来形容吧。对,就是一个漂亮的大男孩。
城中村这种地方本来就是很乱的,也没有什么统一的管理,谁家的东西都堆在路边,本来就窄的路更是窄了,就能过一辆车。唯一的一个路灯都已经坏了一年多了。漆黑的路上传来一阵踢踏踢踏的鞋子敲击地面的声音,是位姑娘。像这种初到城市打拼年轻人大多租住在这种城中村,就是为了图个便宜,吴丽也不例外。今天才发了薪水,吴丽和几位朋友在外面玩一圈,回来晚了,抱怨着也没有人来修理一下路灯,借着手机的光线走在漆黑的路上,丝毫也没有注意到自己已经被人盯上了。
树下面的两个年轻人就着闲话抽完了一整包烟,也消磨掉了一个下午。穿米黄色短袖的那位拿出药匙骑上他的摩托载着两人又四处闲逛了起来,在路边上的一家小店里吃了晚饭出来天就黑了。
“上哪弄钱啊?逛了这么久也没见着能弄到手的东西。”两人靠着摩托,穿米黄色短袖的那位拆着又买来的一包烟,压低声音说着。两人本来打算看看路边有没有没上锁的车子顺手牵羊,他们已经做这种事好几次了,结果今天倒是一辆都没见着。
“要不今天咱们干点别的吧?”穿白色短袖的年轻人也似乎有点失望了,试探的问了一句。
“干什么?”穿米黄色短袖那位倒是被这一问问住了,迷惑的回问道。
穿白色短袖的那位从裤子包里拿出了一把小折刀,这是他原来在一个小摊上买的,刀把上的纹饰很好看。“干这个怎么样?”说着做了一个比划的动作。
“不是吧?咱们怎么抢的到,还是算了吧。”
“别那么没胆,今天不弄点钱,明天我们接着晒太阳吗。”
穿白色短袖的那位还是劝服了他的同伴,两人骑上摩托又转了一阵,看上了这个很是僻静的城中村。在路口的一个不起眼的的地方一直坐到十一点多,终于发现独自一人的吴丽提着手包是个很好的下手对象,便在后面悄悄的跟了上去。
进了路口,城中村里面被两边房子遮挡起来的路更是漆黑,借着微弱的星光两人一直跟到了一处转弯,边上房屋里面都没有灯开着,低声说了个动手,两人从黑暗里跳了出来追上吴丽,穿白色短袖的那位把手里的小折刀就抵在了吴丽的后腰上,另一只手勒住了她的脖子。
“把钱拿出来。”两人语气凶狠的说道。
“啊!抢劫啊!”吴丽被这突然冲出来的两人吓得不轻,只是这一声尖叫也把这两个年轻人吓得不轻,第一次抢劫的他们这才反应过来慌忙把吴丽的嘴捂上,穿米黄色衣服的那位趁机抢起了吴丽手上的提包。如果是往常吴丽也许就回放手了,可是今天这提包里还有她一个月辛辛苦苦的血汗,怎么也舍不得放手,你争我夺之间吴丽摔倒在地手机也掉在了地上。第一次抢劫的两人也是低估了这个女人的执着,见同伴半天也没有抢下提包,穿白色短袖的那位一抬手,把手中的小折刀就在吴丽的胳膊上划了一下。吃痛下她终于放开了手,抢到提包的两人就撒腿往停着摩托的地方跑去。穿米黄色短袖的那位跑在前面,回头看同伴有没有跟上却看到让他惊恐万分的画面。吴丽起身追他们慌乱中没看清,一下撞在了谁家堆放东西的台子上,一截斜着伸出的钢筋顺着右腹部就捅了进去,血一下就流了出来在她浅色的衣服上就印开了,被刚才尖叫声所惊扰的边上住户正好打开了灯,从窗户里倾泻而出的光线如追光灯一样把这定格一幕清清楚楚的呈现在了回头看的穿米黄色短袖的那位年轻人眼前。
“看什么呢?跑啊!”穿白色短袖的那位并没有看到身后的事情,扯了一把同伴就继续往前跑。穿米黄色短袖的年轻人也反应过来了,也跟在后面拼了命的跑了起来。回到摩托车旁边,把提包交给同伴,哆哆嗦嗦的把钥匙插进去,用最快的速度逃离了这里。
摩托车一路上就像要飞起来了一样,扑面而来的风打得脸都有些疼,穿米黄色短袖的那位慢慢的冷静下来稍稍放慢了一点速度,骑着车两人一同回到了他的家里。
屋里没人,拿出钥匙开了门径直去了自己房间,没有开大灯只把桌上的一盏小台灯打开。
“呦吼,一千多块呢!”穿白色短袖的那位迫不及待的打开了抢来的手包,拿出里面的东西。一千多一点现金,一张银行卡,一串钥匙,还有一张身份证。
“明天我们可以好好的去玩一下了。你在想什么?吓到了?”见自己同伴没有表现的过于高兴,只是倒在床上没有动静,穿白色短袖的那位也跳到床上趴下身子却看到同伴只是睁着一双眼睛,伸手在他脸上拍了两下。
“那个女人,可能,死了。”穿米黄色短袖的那位一把推开同伴,突然冒出来这么句话,声音都有些颤抖。
“你疯了吧?只是在手臂上划了一下,会死人?”
“我们为什么要干这事!这么愚蠢的事你是怎么想的?他妈的,那个女人可能死了,他妈的!”穿米黄色短袖的那位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几乎是喊出了这几句话后,哆哆嗦嗦的从身上摸出了一支烟,把刚才自己回头看到的一幕讲给了自己的同伴。
“这,怎么可能?”穿白色短袖的那位也被同伴描述的场面吓到了,过了好半天好半天才说话,这种事真是做梦也没想到。给自己也点上了一支烟,两个年轻人,谁都没有再说话,目光同时看向了扔在地上的那张身份证,上面是一个叫吴丽的姑娘,二十四岁。
李建设今年已经六十二岁,身体还算不错没什么毛病,常年干活的缘故手上还有些力气。一个人租住在这个城中村的一间小房子里,无儿无女,在前屋摆了一个修车的小棚子。周边住的人知道他人好手艺也好,都还挺尊敬的管他叫声李师傅,自己的自行车电动车有点毛病绕远也推到他这来修。今天天气实在是热,太阳似乎要烤干整个地面,修车棚也没有生意,李师傅也早早的收了回里屋躲着。电风扇吱吱呀呀地转着,他在凉席上躺着午睡,不知道是否梦到了什么,一下子醒了过来,带着一头的汗水,身上的背心也被浸透了。没有去擦洗,倒是从床下面翻出来一个盒子,里面只有一张黑白照片,是位年轻的姑娘。这是李建设四十年前的爱人,也是两人从小就青梅竹马的缘分,刚二十出头他就娶了她。只是事不遂人愿,在当时那个特殊的时代背景下,他的爱人被人安上了罪名,在各方压力之下他最终没有坚持住和她划清了界限,而这也是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无休止的折磨下她自杀了。而李建设也后悔了一辈子,终生没有再娶,到如今留下了他孤独的一个人。
柜子上的老式钟表滴滴答答的走着,已经快要五点了,太阳已经落到了屋后面,气温也下降了一些。把照片收好,李建设简单的吃了一点东西,又到前屋把修车棚支了起来,一个人在屋里也没什么事,倒不是图多挣几个钱,更多的是为了消磨时间。
手里有活,时间过得就特别快,也没想到短短一个下午倒是来了不少生意,修车棚里的灯都已经开了很久,直到修好最后一辆车。看看时间已经十一点多了,收拾收拾工具,把灯关了,就准备回去休息,只是棚子外面的动静让他没有像往常一样直接回去。
李建设把修车棚的门关上又关上灯,刚要往里屋走,外面就传来了一个姑娘的尖叫声。城中村这种地方经常会发生一些事情,只是这一次声音很近,就在修车棚的外面,好奇让他贴在门缝上向外看去。就在修车棚斜着向里不到十米的地方,邻居堆杂货的台子边上,两个男人在抢劫一个女人。掉在地上手机散出的光让他看得很清楚,那个被抢的那个姑娘叫吴丽,住的位置离他不远,来修过几次车。要不要出去看一下?李建设在门后面想着。这一出去可是给自己找了一件麻烦事啊。唉,吴丽这个女娃子也还不错,是个好姑娘,该帮一把还是要帮一把的呀。
看见穿白色短袖的人拿刀子在她手臂上划过得时候,他还是决定出去救人,转身在工具摸到一把扳手就要打开门,这时邻居的灯也开了,灯光下吴丽已经撞在了那截伸出的钢筋上,涌出的血把李建设也吓得不轻,扳手从手里掉出来砸在了脚面上,忍着疼从门缝里看着两个人一前一后的从修车棚的门前跑了过去。
邻居这时也穿着拖鞋从屋里跑了出来,就看见吴丽在那痛苦的呼喊着救命,血流到地上在白色的灯光下十分扎眼,赶紧打电话叫了急救。李建设最终还是没有打开修车棚的门,把扳手轻轻地拿到一边,靠着墙就坐在了地上,脑门上渗出一层汗。
急救车的声音打破了城中村晚上的安静,红蓝的闪光透过门缝,一下一下晃着李建设的眼睛,吴丽被送去了医院。唉,总还是有人管的,他想。站起来从门缝里看着急救车向医院驶去,拍拍屁股上的灰尘回里屋睡觉去了。
2
“林东,你还不起来,上班又要迟到了!”早上七点多,穿破云霄的声音回荡在屋里。
林东的母亲五年前和他父亲离异,如今一个人忙忙碌碌的过日子。四十多岁的人身材依旧姣好,略施薄妆,还可以用上美貌二字。
“早饭自己吃啊,我也来不及了就先走了。”房间外传来门锁撞击的声音,林东才睁开双眼,坐起来套上一件白色短袖,迷迷糊糊的去洗漱。镜子里是一张精致的面庞,完全继承了母亲的优质基因,十公分左右的头发,单眼皮,鼻梁挺立,嘴唇很薄,带着一点忧郁的气质,让人看一眼就会迷恋上。胡乱的吃了几口桌上的东西,拿起一顶遮阳帽也出了房门。
父母离异后,母亲一个人照顾林东,整天除了工作就是工作,几乎每天都是早出晚归,一个女人总是不容易的,更何况她还要证明离开了那个男人自己依旧可以过得很好。于是对林东的注意就少了很多,而那个年纪的男孩子总是不安分的,慢慢的就成了老套的故事,没人照管的孩子开始变坏了。十九岁的林东高中后就没有在继续上学,为了显得不是那么无所事事就在离家不远的超市里找了一份收银的工作。无聊,薪水低,对这份工作任何一个借口都可以使他不想干下去,翘班也是经常的事情。只是超市老板大概也看中他这张漂亮的脸可以吸引来不少小姑娘,倒也没有炒他的鱿鱼。
在超市里换上了工作服,站在收银台上一个上午,也不知道哪来那么多无聊的姑娘排着队等着他结账,然后嘻嘻哈哈的走掉。居然还有给他留号码的人,转身丢在垃圾桶里,入不了他的法眼,在林东看来,自己的梦中情人始终还没有出现。吃过工作餐实在是不想在继续干下去了,换了衣服,只是跟边上的一位大姐说了一声,又翘了下午的班。
坐上公车到了马山的家,不出意料马山还在床上睡觉。他家在一楼,马山房间的窗户就在后面,走过去使劲敲了几下,才把他叫醒。
马山和林东七八岁的时候就认识了,马山是被领养的养父叫马军,四十多岁没孩子就去孤儿院领养的马山那时他五岁,刚开始对马山也是很好的,只是没两年也不知道他是干了什么积德的事情马军的老婆居然给他生了个大胖小子,这一下马山算是从天堂掉到了地狱,或许总觉得马山不是亲生的血脉,马军夫妻对他的态度再不是刚开始的样子,虽然说管着马山一日三餐,可马山从他养父母那里得到了也只有这些了。认识林东后两人就一起厮混到了如今,还记得他两第一次偷了一辆没上锁的自行车只是为了买一包烟,那时他两才十四岁,已经是“出生入死”的兄弟了。
林东在外面等了一会门开了,一个留着短发圆脸,光着上身,看着有些孩子气的年轻人把他让了进去,家里没有别人,马山先去洗漱了。
“今天怎么这么早?”马山一只手擦着头上的水,另一只手拿起桌上的杯子喝了一口。
“翘班了,无聊。今天也是好笑,居然有个女的给我她的号码让我打给她,也不看看自己的模样。”
“天,为什么没有女的这么对我。”马山抱怨了一句,对于林东这样的招蜂引蝶他总是会觉得心中不甘,只不过对于女人会主动给他号码这样的事情他也只不过是说说而已。
“下午干什么去?”马山把毛巾搭在椅子背上,拿起一件米黄色短袖T恤穿上。
“谁知道呢,这个月的薪水还有几天。”马山高中上完后也没有找工作,两人在一起时大多都是林东支出,偶尔他们弄到一点生意就会去挥霍一番。
“这会还太早了吧,等一会再去。”林东说着话把马山的电脑开开,马山也叫了一份外卖,两人再屋里看了一部电影后觉得还是出门转转。
马山有辆摩托车,是他养父的,买了新的这辆旧的就给了他。两人骑着车在城里漫无目的的逛着,直到实在忍受不了这盛夏灼热的阳光,在路边找了一处树荫坐下休息。好不容易消磨掉一个下午,在天黑的时候两人在林东的提议下决定干一次从来没干过的弄钱的事,就是抢劫。林东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想法,也许是这两天电影看多了,点燃了他体内的躁热的血液。每次偷车的时候他总是有一种莫名兴奋的感觉,尤其是在晚上,在黑夜的掩护下这种感觉就越发的强烈,也更想换一种更加刺激的方式去抚慰自己心底的悸动。他有一把小折刀,是一次在路边的小摊上买的,当时只是觉的刀柄的纹饰十分精美,很喜欢就买了下来,大概那时心里就有了一丝这样的念头吧。为什么不呢,那种既紧张又兴奋的美妙感觉他早就跃跃欲试了。
在一个城中村漆黑狭窄的路上,两人抢了一个女人的手包,只是万万没有想到会出现一个天大的意外,那个女人自己撞在了一截伸出的钢筋上。一直到回到马山家里,林东才从马山那知道这事的发生,当时的场面全都呈现在他的眼前。
“不会死的的吧?也许她自己会打电话的。”抽完一支烟,林东安稳马山同时也是在安慰自己。
“我怎么知道!流了那么多血,妈的全让我看到了。你说不会有人看到我们吧。”马山是看到了鲜血涌出的样子,此时的他都有一点失控的样子了。
“怎么会有人看到,当时连灯都没有,就算看到了又怎么了,那是她自己撞上去的,我们只是抢了她一个包而已。”林东这句话说完,好像起了一点作用,这么一想,他也倒是不觉得那么害怕了,连马山的情绪都稳定了一些。
“真的吗?也是啊,她自己撞的跟我们有什么关系,我们最多就是抢劫。”马山也开始极力的安慰起自己来。
当晚林东也没有回家,两人把抢来的东西放好,打算明天处理掉。而那一千多现金当然是留了下来。
“她死不了的对吧?”马山半夜睡不着嘀咕了一句。
“闭嘴。”林东踹了他一脚。
两人一直睡到中午,起来把抢来的手包连同里面的身份证和卡一起放在燃气炉上烧了。火苗发出爆裂的声音,一下接着一下。盯着火焰看的两人心里都有一种说不清楚的复杂感觉,但是等着燃气炉上的东西一点一点的变成灰尘,一丝毁灭之后带着些残忍的快感居然隐隐占据了上风。
马山的养父马军一点都不像是六十出头的人,不高的个子显得很精干,头发还没有花白,有些瘦的凹陷的脸还带着些红润。也是跟自己四十多岁才有了儿子有关吧,不是马军是他的亲儿子,为了这个中年得子的亲儿子依旧在努力的挣钱。他开着一家电器商店,卖热水器空调之类的东西,刚才有客户打电话说要维修,只是今天生意不错,下面两个工人已经上别家去忙了,人家催的又急,只好打电话把马山喊来跟自己亲自去一趟了。
马山昨晚和林东玩了一夜,觉还没睡醒。虽然一百个不愿意,却也不敢明着顶撞这个养父,骑着马军的旧摩托两人一起赶往报修的那户人家。
“嘿,这倒霉的。”回来的途中,一阵刹车的声音之后,马军停了下来,检查了一下发现是自己的车子轮胎被扎破了,只好慢慢的推着,打听周围有没有修车的地方。马山也不敢先走,把速度减下来慢慢的跟在一边。
“啊,前面不到一公里吧,有个路口对面是菜市场,你进去后再从左边第一条小路拐进去有个李师傅在那修车,小路口上有招牌的,很好找。”终于有个好心的路人给马军指了个修车的地方。道了声谢,父子两一个推着,一个慢慢骑着赶紧往指路人说的地方赶去。
走着走着马山的心里开始发憷,他发现越走眼前的地方越眼熟。这不是前天晚上和林东来的地方吗!他没有想多久就认出来了,毕竟那件事在他的记忆里实在是太深刻了。马山心里一紧,就打算找个借口不和马军一起去了,不过又想了一下,为什么不去看看,要是有人谈论这个事情也好知道那个女人到底还活着没。马军看出不出来马山心里在想什么,只顾推着自己的车,路没有多远,走了不一会就看到了那个对面是菜市场的路口,转进去没费功夫就找到了那个修车棚。
“哎,有人没?哦,师傅麻烦你给看看,胎扎了。”马军把头伸进修车棚里,看见了在一边正忙着手里活的修车师傅。
“好嘞,麻烦等一下,你说哪?”李建设一回头看见门口站着的马军,一下子楞住了,本来站起一半的身子又蹲了回去,像是被人打了一拳。
“哦,你说哪坏了?年纪大了腰不好”好一阵他才重新站起来,面无表情的走到门口问道,马军并没有发觉这句话的声音都略略有些发抖起来。
“胎扎了,你给看看。”马军把李建设让到自己车子的旁边。
走到修车棚这里来之后马山身上的冷汗都下来了。不远处的那个堆放杂物的台子还在,就在前天夜里,那个叫吴丽的女人撞在上面现在生死不知。他强忍着想要喊出来的冲动,假装在门口闲逛,努力控制着自己已经颤抖不止的双腿一点一点的向那个台子后面挪去。那截斜着伸出的钢筋已经被锯掉了,地上的血迹也被清理干净了,只是他的鼻子却还是闻到了一丝淡淡的血腥味,地面上铺的砖块缝里透出黑色的泥土,那是血染在上面的吧?马山心里想。
“马山。”
“啊!”
“鬼捏着脖子了,瞎喊什么”马军被马山发出的有些尖厉的声音吓了一跳。
“走了,师傅说他这里没有这个型号的轮胎了,明天才能拿的到货,明天再来取吧。”
“哦,走走走。”马山也察觉到自己刚才的声音有些不正常,压着嗓子跑回修车棚前面骑上车子,带着马军飞快的离开了修车棚。
李建设也被马山刚才的声音吓了一下,抬头看了看,这个年轻人从门前跑过的样子好眼熟,他认出来了。
把马军送回店子里后,马山又赶忙骑着旧摩托去找林东,刚才发生的一切他急需找个人说一说,不然他觉得自己会疯掉。妈的,该死的怎么会去那里修车,啊!该死的!该死的。扶着车把的手还在抖,加着油门把速度提到了最快,风吹着也许能冷静一下。
已经到了快下班的时候了超市里没什么人,林东无聊的坐在收银台后面,桌子上不知道从哪捉到了一只爬虫被他一只手按着一只手掰着虫子的腿。这种残忍的游戏他从小就开始玩了,仿佛自己就是造物主,肆意的支配和毁灭生命的快感能让他不觉得那么无聊。
“林东。”马山突然出现在收银台前面,一脑门的汗。
“还没下班呢,等二十分钟吧。”林东回头看了一眼后面的时钟,转过来又把虫子的头拧了下来然后一起丢进了垃圾桶。
“嗯。”马山也没说什么,在边上拿了一瓶水后自己到外面的椅子上坐着等林东下班。
路边的一家小饭馆里,马山和林东坐着吃饭,马山已经给自己灌进去了两瓶啤酒,还是觉的渴,伸手又把林东面前的一瓶拿过来打开。
“我今天去那里了。”
“嗯。”林东知道马山说的是什么。
“地上还有血呢,妈的我现在感觉身后总是被人盯着一样。”马山压低声音又灌了一大口啤酒。
“有人说那事吗?”
“那倒没有听着。”
“那不就结了,那女人肯定没死,如果死了报纸和新闻会写的,我这两天并没看到这些消息。”林东也给自己杯子里倒了一杯啤酒,接着说。
“放心好了,没人知道是我们。对了,新出了一款游戏,我觉得你会喜欢的。”
“啊?游戏?哦,游戏,什么东西?”马山看着林东平静的脸自己也松弛了下来,把一直捏在手里的杯子也放在了桌上。不知道为什么只要林东说没问题他就会觉得真的没问题,和他一起时那种心安的感觉,真的很莫名其妙。
3
七月二十一号,市公安局里的气氛显得很严肃。前天晚上发生了一起抢劫案,受害者被送去医院坚持了一天多还是因为脾脏破裂失血过多而死亡。抢劫这种事在这个偌大的城市里可以说是司空见惯了,只是致人死亡却又是另一回事了,受害者的家属就在门口坐着,断断续续的哭声不时的飘进来。
万格是刑侦大队的队长,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看着很健壮,胳膊显得很粗,有从军的经历。留着一头短发,胡子剃的很干净。坐在一张椅子上,把手里的烟蒂扔进了烟灰缸。
“小王你那有什么线索没?”万格起身扯扯衣服走到一名年轻人边上,又摸了根烟点着。
“没有,没有目击者没有监控录像,现场也没留下什么有用的东西。唯一的报案的那个人也只是说自己听到呼喊后出来就只看到吴丽一个人在喊救命。”万格称之为小王的这个年轻人大概不到三十的样子,身材匀称,戴着一副眼镜,从桌子上拿起一个文件夹递给万格,是现场拍摄的一些照片。
“走小王咱们在过去看看。”万格把照片接过来翻来覆去的看了几遍后,把手里的烟掐灭叫上小王就要去现场。
一出门就看到了吴丽的父母,两个人就在一边的台阶上坐着抹眼泪。看见万格和小王出来后连忙跑到跟前,又是下跪又是作揖的求着他们抓住害死自己女儿的人。万格和小王赶紧一人扶助一个,安慰了几句,喊来一个警察把两人带到里面去休息。
“头,这件案子可不好办啊,一点头绪都没有。”万格开着车,小王在副驾上坐着。
“总是要办的。对了吴丽上班的地方去了没有?”
“去了,哦对了,那里的老板说那天刚好是他们发薪水的日子,你觉得会不会是和吴丽熟悉的人干的,毕竟知道这个消息的也只有熟人吧。”
“有道理,这个可以重点排查。”
说着话就到了吴丽出事的地方,路窄不好进去不好出来的,万格就把车停在了大路边,两人走着进了小路。
“就是这,报警的就是这家的人。”小王指了指那个堆杂货的台子和报警那家人的房门。万格看见那截钢筋上被锯断的痕迹。
两人在周边挨家挨户的询问了一遍得到的结果还是一样,没有人看见当晚发生的事情,唯一让万格起了点疑心的是边上一个修车的老头,问话的时候眼光总是躲躲闪闪的。
李建设这两天心里总不好过,之前警察就来一次走访的时候他就说自己什么也不知道,刚才又来了一次,看着眼前比自己高一头的警察想了半天还是说了谎。当晚的事情他在门后看的清清楚楚,只是自己一个孤寡老头子心里还是害怕,那伙都是亡命之徒,要是让他们知道是自己通风报信,后果可不敢再想下去了。就是可怜了吴丽那个小姑娘,年纪轻轻的说没就没了,她父母也过来了一趟收拾遗物,在路上哭的那个伤心劲,传到自己耳朵里跟拿鞭子往自己身上抽一样。想到这他又有点后悔了,跑到门口看看,刚才来的那两个警察已经不见人影了。
心里七上八下的回到修车棚里蹲在一边敲敲打打的有一下没一下的干着手里的活,现在他脑子里很乱,一会出现了吴丽在外面血流了一地的样子,一会又冒出来她父母悲痛的表情,又一下子变成两个蒙着面的人拿着刀向自己走来。
“哎,有人没?哦,师傅麻烦你给看看,胎扎了。”正当他在胡思乱想的时候门口传来的声音吓了他一跳。修成棚门前探进来了一张脸,他这回头一看,自己却是一下子没有站起来,这不是吓,这是惊!惊诧又带着些惊喜,那张脸即便是经过了四十年风风雨雨的改变他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压着自己已经快要到嗓子眼的心,捏着拳头的手骨节都咔咔的响起来了。走到门口,两人对视了一眼,他发现来人并没有认出自己,这才去看被推来的那辆摩托车。回到屋里翻找了一边确实没有匹配型号的轮胎,明天才能拿货是个借口他只是想再确认一下自己有没有看错,让来人在自己登记的本子上留下了名字和电话,当他看见写出马军两个字的时候,他的呼吸都停顿了一下。看着马军出了修车棚,李建设又发现了另一件天大的事,那个被他叫马山的年轻人,从自己门前跑过的样子,实在是熟悉的无法忘记。等着两人走远,盯着本子上马军的名字,李建设的心里突然冒出一个新的想法。
回到警局的万格越想那个修车的老头脸上的表情越是不自然,手里的烟蒂都让他搓成了一团。
“差点让他糊弄过去。小王再走一趟。”叫上小王,两人驱车又来到李建设的修车棚。
李建设正在里面坐着谋划着自己的事情,没想到那两个警察居然又回来了。
“姓名?”万格这一次直接使上了审问的套路,就是为了震慑住眼前这个他心里一瞬间想到的嫌疑人。
“李,李建设。”
“前天晚上十二点左右你在干什么?”
“在屋里,屋里睡觉。”
“那外面动静你有没有听到。”
“没有。”
“这么近都没有听到?你隔壁可是说听的很清楚。”
“真没有,我在里屋睡觉,两个门一关外面有什么动静就不是很清楚了,那天生意也不错忙了一天睡得也比较死。”看见一道来的那个小警察在屋里这里看看,那里看看的样子李建设也知道这两个警察这一趟来的意思了。一开始被震了一下的心也平静下来了,说话也越来越顺。如果刚才马军父子没有过来修车,这一次他可能就把什么都说了,只是马军出现了,对于他而言这又是另一回事了,短短的时间里他已经谋划出了另一个完美的计划。
“我还会来找你的,这几天不要外出。”万格又接着问了几个问题后看见小王向他摇头示意,知道没有发现什么。心有不甘的留下一句话后两人再次离开了修车棚。
“头,你怎么会想到是这个老头的?”
“没有,只是咱们之前来的时候他眼光总是躲躲闪闪的,就算不是他他也一定知道些什么。”
“好吧,已经下班了,你不去接儿子?”小王看了一眼手表,换了个轻松的话题。
“哦对差点忘记了,你在学校门口把我放下来吧。”万格抬起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说道他儿子,真的是比办案子还让自己头疼。
万宝是万格三十七岁的时候才有的儿子,有点胖嘟嘟的,长的很可爱,今年八岁,在上小学三年级。实在是个调皮捣蛋的孩子。不是今天把同学的头发剪了就是明天把同学的鞋带系到桌子上了,难得消停,这不刚到学校后又听说,万宝这会又在办公室里了。赶紧去办公室跟老师和另外一个女生的家长做了保证又道了歉这才把儿子领了出来。
“说吧,这次又是什么事?”万格也是好奇这个儿子又闹出了什么新花样。
“把小虫子扔到她头发里了。”万宝低声说道。
“你个臭小子,回去在收拾你。”万格一听这个真是又气又笑,自己的儿子还真的是花样百出,每次都能有不同的理由。牵着儿子两人也没有搭车就在路上走着。
“爸爸,你小时候就没有干过坏事吗?”万宝被万格牵着,看着自己爸爸想了半天冒出来这么一句话。
看着儿子歪着脑袋看着自己,他还真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坏事,怎么可能没干过,小男生没有不淘气的,自己小时候也是经常干,而且从邻居家果园和地里偷来的东西总是比自己家的好吃,一帮小子为这也没少挨打。想到这万格也笑了。
“干过,怎么没干过。只是你知道自己干的是坏事对吗?”万宝也不知道是听懂了还是没听懂反正点了点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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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婷是单位里最漂亮的姑娘,又有文化又有气质,更让单位里其他男人不能容忍的是她还有了交往对象,一个叫李建设的二十出头的小伙子。两人是同一个院里长大的,绝对算的上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双方家里也都心知肚明,知根知底的邻里怎么能不愿意。就等着找个好日子两家人变成一家人。
沈婷长的确实漂亮,一米六五的个头显得身材很好,梳着两条辫子走起路来总是一晃一晃的,五官可以说是精致,看一眼就能让人喜欢上的可爱模样。这样一个姑娘眼看着就要成为自己的妻子李建设心里怎么能不高兴,一天到晚见谁都是一脸欢乐的模样。院里一道住的街坊四邻也乐意见着这两个年轻人赶紧成为一对,都是在自己眼皮下长起来的一个好小伙一个好姑娘,怎么看怎么般配,还等着沾沾喜气呢。只是这院里还就有一个人一点都不高兴,也是二十出头的一个小伙子叫马军。
“沈婷,你能告诉我我哪地方不如李建设吗?”
“你很好啊,只是跟建设在一起我心里踏实。”
马军同样喜欢沈婷。在知道沈婷和李建设要结婚后的那个晚上他拦下沈婷问了这样一个问题和得到的答案。只是当时的他一点也不明白同样在一起长大的三个人为什么沈婷会选择李建设。仅仅是因为踏实这个在他看来是如此敷衍的词?
李建设和沈婷的婚礼在院里热热闹闹的办了起来。全院的街坊都参加了,马军也不例外,只是没人见他笑过,一个人坐在最边上的桌子上喝醉了。
婚礼后的半年时间,李建设和沈婷两个人的小日子过得让人羡慕,本以为这一辈子都会这么幸福下去,直到那天一群人闯进了他们的家。
李建设看到了马军也混在那群人里和他们一样胳膊上带着红袖章,冲进屋里后翻出几件老东西砸碎后就拽着两人走了。
“李建设你最好老实交代,你家的四旧都是哪里来的?”哪里来的?李建设知道,那几个花瓶和几件首饰是沈婷陪嫁过来的东西。被人问了一堆乱七八糟的问题后他被带到了一个小屋子里关了起来。
三天后,第一次问话的那人又来了。穿着一身绿军装袖子上别着红箍。
“沈婷是大地主出身,封建残余,复辟分子。是人民批斗的对象。你们是什么关系?”什么?李建设听着他说的这些话,安上这些乱七八糟的罪名,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是我爱人。”
“是么?我知道你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只要你跟她划清界限揭发她,我保证你没事。”
“划清界限?不可能!”
李建设和沈婷两个人被折磨了一个星期后被带到了外面,要开批斗大会,还有不少人都和他们一样胸前挂着牌子,蓬头垢面的样子。李建设终于看到了沈婷,她已经被折磨的不成样子了,还有她的父母。接下来就是折磨,无休止的折磨,身边的人不时有人高喊着我要揭发我要界限的话,李建设实在是坚持不住了。
“我要,我跟她,划清界限。”李建设终于说出了这句话,那群人也终于停止了对他的打骂。而沈婷眼中那一丝本就虚弱不堪的光彩也终于在此时慢慢消散了。
李建设是在沈婷死后才知道她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了,在他岳父重重的一个耳光之后他所有的恨意都集中在了一个人身上——马军。当天闯进他家的人里马军绝对是带头的,除了他还有谁知道沈婷的嫁妆里有那些东西。当李建设拿着刀冲进马军的屋里却发现他已经搬走了。无力的靠着墙坐了下来从怀里掏出沈婷唯一留给他的照片,这一看就看了四十年。
把照片放回去,李建设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喝了。为什么不喝酒呢他想,明天他就要干一件已经准备了一辈子的事,值得庆祝。
马军今天又忙了一天,临关了店门准备回家的时候才想起来自己的摩托昨天放在了修车的地方说好今天去取。马山又不知道上哪鬼混去了也懒得叫他自己打了个车就去了。也不知道这么晚了人家还开门没有,在路上马军有点担心的想。
“来了啊。”李建设今天已经在修车棚等了一天,终于看见马军出现在了修车棚门前。
“啊,不好意思啊来晚了。”
“不晚不晚,一天也没什么事,关门还早呢。”李建设冷静的有些异常,就像见着老熟人一样和马军打着招呼。
“那个车修好了吗?”
“修好了,修好了,放外面怕丢,就放里屋了,进去喝口水?”
“哎好,谢谢了啊。”马军忙了一天,一听喝水嘴里还真有些干了。
李建设把马军让到屋里,自己在后面跟着往里屋走去,刚走到里屋的门前,马军等着来开门,头还没转,就感到脑后一疼整个人就倒在了地上。
李建设把手里的扳手扔到一边,先去把修车棚的门关上,然后回来把里屋的门打开拽着马军的衣服把他拖了进去,看着还有呼吸的样子,找了根绳子结实捆在了一张椅子上。
大概是常年干活,李建设的手劲不小,一直到晚上十点多种马军才醒了过来。脑袋很疼,脖子上黏糊糊的,好像是血,手脚也动不了,四下看了看修车的那个人就在自己对面坐着,想喊叫才发现嘴上贴在胶带,只好瞪着一双眼睛看着李建设。
“马军,你还想不起来我是谁吗?”马军摇摇头,心中疑惑。
“那别急,你看看这个。”李建设从盒子里拿出沈婷的照片摆在了他眼前。
看见照片上的这个女人,马军终于也知道眼前这个修车的人是谁了,这个同样被岁月掩盖过得面孔慢慢的变得熟悉起来,沈婷!照片上这个漂亮的女人居然是沈婷,他做梦也想不到眼前这个人会是李建设。仿佛认命一般,也不再挣扎重重的嗯了一声,一下子靠在了椅子背上,像被抽走了一身力气。
当年举报的真的是他,那时候他也成为了一名红卫兵,整日看着李建设和沈婷两人在自己眼前和和美美的样子他心里就不舒服,这时候他想起来,沈婷的家里有几件老东西,好像是祖辈上传下来的,过去关系好的时候经常去她家见过。因爱生恨,本想着能够拆散两人就好了却没想到逼死了沈婷,他也干脆就离开了大院,换个地方住。四十年过去了,虽然有时候还是会突然想起这件事觉得后悔不已,不过整日里忙忙碌碌的生活也渐渐磨去了这段记忆。更不会知道在这个地方还有一个人始终没有走出那件事。
马军在椅子上靠了一会又坐起来示意李建设把自己嘴上的胶带取下来。李建设看他也没有打算喊的意思,站起来把胶带撕开了一边。
“建设,当年我对不起你们,你说你有什么要求我都答应你。”马军说这话是真心的,他想做些补偿。
“你知道她怀孕了吗?你知道她受的是什么样的折磨吗?你又知道我这四十年来是怎么过得吗?”李建设三个问题问的马军哑口无言,他才知道沈婷当年居然已有了身孕,他也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弥补不了自己的过错。
“那你想干嘛,报仇吗?”马军低声的问道。
“对,报仇,这四十年来我每一天都想杀了你。”
“哦对了,那个叫马山的是你儿子吧,他可刚杀过人你还不知道吧?既然为钱都可以要一个人的命,我为什么不能要你的命?”
李建设再次站了起来,把胶带重新贴好,没给马军再说话的机会。从柜子里拿出一把榔头,走到马军面前抬起手对着他的额头重重的砸了下去,一下,两下,三下……鲜血在飞溅,沉闷的敲击声过后是气喘吁吁的呼吸声。李建设直到挥不动手里的榔头才停手瘫软的倒在地上,泪流满面。好半天后才重新站起来,看到眼前已经血肉模糊的马军,以及刺鼻的血腥味的刺激下开始呕吐,直到吐的再一次瘫倒在地上。
大概到了凌晨两点多种,李建设才感觉自己恢复了一些力气,满屋的血腥味已经习惯了,爬起来盯着马军的尸体看了一会又干呕了两声才开始收拾起来。先把绳子解下来,然后来拖马军的尸体。突然从马军身上响起的手机铃声吓了他一跳,从衣服包里掏出来按下静音键后扔在了一边的沙发上。屋里有个冰箱,他把下层的抽屉全部取了出来,把马军的尸体塞进去关上冰箱门。又去打来了水开始细心的擦洗着屋里沾上血迹的东西,最后又拿来了一瓶消毒液倒在屋里的地板上来遮掩浓浓的血腥味。一直到天快亮了,他才脱下自己已经溅满马军血液的衣服去洗澡,开着水龙头居然就在里面坐着睡着了。
他看见了沈婷,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里和他手牵手走在小河边说说笑笑的,两条辫子在脑后晃来晃去。他又看见了马军,从边上跳出来和他打在一起,两个人一同滚到了小河里,河水在耳边流过的声音——哗啦啦啦,他被马军按着压在水里,窒息让他摸起河里的石头对着马军一下一下的砸去,鲜血霎时染红了河水,他吓得推开马军坐了起来。
是在自己的洗手间里,太阳已经升到了挺高的位置,从小窗里照了进来,花洒里的水一直流到现在早就凉了。李建设站起来就着凉水冲了一下擦干身上的水,出来看到自己的衣服在地上扔着上面的血迹已经变成了暗红色。那不是个梦,昨夜发生的一切又在眼前慢慢清晰了起来。
换上干净衣服的李建设没有打开修车棚做生意,在里屋找了一个铁盆子把沾满血迹的衣服和毛巾点着了扔在里面。烟和火升腾起来,他就在边上坐着,手里拿着的是沈婷那张已经起了毛边的照片。他看了很久,直到盆里的火只剩下星星点点还燃着的灰尘了他才一伸手把照片也扔了进去,烧的很快,呼,一朵火花在盆中盛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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