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茹是我的妹妹,我已经没有了父母,现在我只剩下这一个妹妹了。”决明停下脚步,语气中是压抑不住的悲伤,“我担心她,担心她一个人,她到底经历了些什么。”
他收回目光,看着苏木的眼睛,道:“给我一年时间,我要找到她。”
“如果找不到呢?”
决明垂下头,“一年后,不论结果如何,我都会出发去巫回谷。”他的声音坚定起来,“就算拼了这条命,我也要找到凶手。”
苏木看着他,看了很久,终于长叹了口气,道:“好吧,就再等一年,我陪你。”
火车票退掉了,又在附近找了个便宜的旅馆住下,决明想着,香茹是在这里出现的,也许她落脚的地方也在这附近。每天决明都早早的出门,贴寻人启事,发传单,逮着人就问,寻找的范围一点点加大,但香茹还是像人间蒸发了一样,一点消息都没有。苏木只是静静地看着他跑来跑去,却没有帮着他,每天早睡早起,生活极其规律。
这样跑了大半个月,香茹还是没消息,决明悲伤的心思终于在时间的冲刷下渐渐平复下来,之前的决定大多是在情绪激动的情况下做出的,现在冷静下来以后,他才意识到还有很多问题需要考虑,这些需要考虑的问题中,首当其冲的就是——钱!
工作没有了,没了经济来源,后面这一年只出不进,衣食住行样样都得花钱,手里的一点积蓄早晚会花光。更何况积蓄原本就不多,看着钱每天往外流,而找香茹没进展,找凶手更遥遥无期,从满脑子冲动到逐渐冷静再到焦虑暗生,终于有一天早上,决明没有像往常一样踏着晨光出门,而是跑到隔壁的门前开始敲门。
门开了,苏木一脸平静的看着他,竟早已穿戴齐整了。休息了这些天,她的面色看起来红润了许多。
“我们把房退了吧。”决明犹豫了一下,又道:“先回镇上住着吧。”
“想通了?”苏木的声音并不显得意外,反倒像是早就在等着这一句话似的。
“想通了。”决明有些难为情,很明显苏木一直很清楚他的行为有多么冲动,她一直很冷静,但她并没有说破这一切,也没有苦口婆心地劝导,她只是耐心陪在旁边,耐心地等他慢慢恢复平静。
想到这里,决明心里忽然充满感动,记忆中只有母亲才会这样耐心地对待他,眼前的苏木正看着他,清亮的眸子温柔似水,他心中暖意渐生,肩上忽然轻松起来,直到这一刻,他才完全缓了过来,父母的变故和香茹的离奇闪现都像翻书一样翻了过去,这些心底的伤痛依然深深记在心里,留下一道不可磨灭的疤痕,但伤口的血却已完全止住了,他的嘴角露出一丝不宜察觉的微笑,道:“辛苦你了,陪我这么久,谢谢!”
苏木也微笑起来,就像她最初的状态那样,表情调皮又活泼,她的心也终于放下了,他的表情表达了一切,现在的他是真的平复了,于是,她笑着说道:“想通了就好。房可以今天退,回镇上就不必了,我们该去找个好点的酒店住着才是。”
决明支支吾吾地说道:“可是……可是我没那么多钱,这么下去我们得喝西北风了。”
“哈哈。”苏木大笑起来,像他就像看呆子一样,笑完了,才继续道:“找钱还不容易啊,你只管放心住着,钱的事情就交给我了。”
决明还想说什么,苏木却没给他机会,直接转身关了房门,收拾东西准备退房了。
苏木果然找了一家高档酒店住下,决明跟在她后面,心里直打鼓。
苏木倒是自在得很,放好行李,正是中午,她又拉着决明到楼下的自助餐厅吃午餐。在餐厅里走了两圈,苏木端的盘子已经摆满了整个桌面。决明可没有这份心思,桌上的美食近在眼前,可在他看来,那全是哗哗流走的人民币啊。
“哎,你还呆愣着干什么,赶紧吃啊,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待会的事情还多着呢。”苏木一筷子敲在决明脑袋上。
“待会还要做什么?”决明完全猜不透苏木的想法。
“挣钱啊!”苏木切了一块牛排放进嘴里,又指了指桌上的大龙虾,道:“不然怎么样,你还真准备在这里白吃白喝白住啊?”
决明又说不出话来了,在她面前,他总是只有被动挨批的份。看样子,她已经想好了下一步的计划,既然这样,那就直接照做吧。他往嘴里塞了一块肉大嚼起来,将被苏木抢白的怨气全都发泄在食物里。之前心里只想着找到香茹,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好好吃一顿了。
吃饱喝足,苏木靠在椅背上,把决明上上下下瞅了好几遍,才点点头说:“衣服够旧,够邋遢,行了,你在外面稍微等我一会,我换件衣服了就来。”
决明在酒店门口站着,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衣服是几年前的旧衣服,毫无光泽,还有点暗哑。这么长时间只顾着找香茹,他都没来得及整理头发,他看见自己映在酒店大玻璃门上的影子,简直就像个流浪汉。
很快,苏木也出来了。决明看到她的时候,吓了一跳,又忍不住想笑。
也不知道她在哪里弄了一件看着脏脏的旧长袍,头上戴着一顶旧旧的黑色瓜皮帽,鼻梁上架着一副墨镜,手里还握着一个长长的圆筒状的东西。她大摇大摆地走到决明面前,摘下墨镜冲他扬了扬眉毛,又重新戴上墨镜,径直朝前走去。
决明赶紧跟上,憋不住笑地说:“你这样子简直就像个招摇撞骗的江湖骗子!”
苏木也不回话,手一抖,那个圆筒状的东西展开了,原来是一个三角形的小锦旗,上面印着几个金灿灿的大字——神医:专治疑难杂症。
决明立刻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这哪里是像招摇撞骗,这根本就是招摇撞骗!
走到天桥上的时候,苏木停下来了。她朝不远处的楼群望了一眼,回头对决明说:“就这里吧。”说完,她将小旗帜挂在天桥栏杆上,盘腿就地坐下。
“这就是你说的挣钱的法子啊?”决明有些后悔,居然听信了这个小丫头的话,与其在这里等天上掉馅饼,还不如老老实实地找个餐馆刷盘子。
“哎呀,你哪那么多废话。”苏木看着桥下的楼群,伸手抓住决明的衣服直往下扯,“别磨蹭了,陪我坐着。”
决明无奈,只得盘腿坐下来。
天桥上人来人往,人们行色匆匆,对坐在路边上的这两人,几乎没有人扭头多看一眼。这种江湖骗子大家见多了,真要有本事,早就有大把的人排队等着求医问药,哪至于坐在路边上支着招牌摆摊子。
可苏木对这个问题明显毫不在意,她眯着眼,一动不动地看着前方。那里是城里出了名的富人区,决明常常听到酒厂里的同事们八卦这里的住户,谁谁谁的孩子就住在这里,谁谁谁在这里给小三买了套房子。。。。。虽然对这里早有耳闻,但决明从来没有来过这里,像这样隔着一段距离地看这个地方,也是头一次。
“你看,都坐了两个小时了,连看一眼的人都没有。”决明忍不住抱怨起来,“想招徕生意,至少也要吆喝几声吧。”
“别急别急。”苏木看也不看他,却反手把栏杆上的小旗帜拿了下来,展平了铺在面前的地上,又扶了扶墨镜,腰杆挺的更直了些,道:“来了来了,最多再等五分钟就好了。”
决明只得闭嘴,接着等。
五分钟后,天桥上走过来一个胖胖的中年妇人。
妇人的步子迈得不大,但走得急,脸上一片潮红。妇人快走近的时候,苏木忽然扯着嗓子喊起来:“祖传秘方,专治疑难杂症,药到病除,治不好不要钱!”
决明听得只想笑,这吆喝简直比不吆喝还要假,根本不会有人相信。
可偏偏就有人信了。
那妇人扭头看着苏木,脚下的步子明显放缓了些,但没多久,她又加快了速度,转头朝前走去。
苏木一下子跳起来,两步跳到妇人前面,挡住了妇人的去路,一边摇头一边叹到:“来不及啦,来不及啦,再不小心些,不出两年,小毛病都要养成大毛病啦!”
妇人被苏木吓了一跳,不得不停下来,狐疑地看着苏木。
“你晚上总是睡不着,心神不宁,越来越难以控制情绪,总觉得看什么都不顺眼,血压高,动不动就喘气,你总是怀疑自己要得绝症,总是怀疑自己活不过六十岁。”苏木噼里啪啦说完这一大串,气都没喘,那妇人的眼睛却越瞪越大,脸上的表情越来越惊讶。
“你怎么知道?”妇人试探地问道,“你认识我?”
苏木摇摇头,说:“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你,怎么会认识你。只是,你的情况越来越糟糕,若不出来提醒你,我良心会过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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