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生的故事 | 早晨（1）

对于早晨的记忆，也许是最清新的，像雪碧，像初春的第一缕风扑在脸上，像初生的孩子身体是轻的，皮肤是软的。

小时候，和父母住在医院最里面台阶上的院子里，蒙蒙亮，就要早起去上学。

那是一个冬天的早上，我走到医院大门，略显吃力地拉开大门上的小门，闯了出去。像是突然到了另一个世界，天上云有点厚，看不见太阳，不过空气中并不混浊，相反，很清澈。风不大不小地吹过，只提醒着，冬天来了。

大门紧挨着马路，马路对面左手边稍远一点的地方，有个小店，已经开始打烧饼了。有时我会去买一个，透过小小的窗口，师傅把白白胖胖的烧饼递给我。面粉烤熟的香味，我能感觉到一粒一粒的，带着温暖扑到我脸上，再小心翼翼地吸一口，幸福极了。我喜欢吃白糖的，白糖的烧饼，中间鼓的，不像没味儿的烧饼，中间是瘪的。

我悄悄地开心着，边吃边走。街上很安静，偶尔有个大叔，一下一下地扫路。扫帚在地上划过的声音，不疾不徐，走得远了，还能听见。

也是冬天，我四年级了，从台阶上的大院子，搬到了楼下的小院子。

上过早自习，我们争先恐后地跑到教室外面，沿着墙根站了一排。太阳升起来一段时间了，正是橘黄色的。我们互相挤着，特别暖和。闭上眼睛，抬起头，感受阳光，像是一只毛茸茸的动物。

即使是现在，每当向阳闭上眼睛，安静下来，我就像是穿越回去了一样。

一开始是清冽的微风在脸上吹过，渐渐地，阳光越来越暖和了，像是终于把微冻的脸，捧得暖和了起来。透过眼睛，阳光晕开，变成软绵绵你的毛球，越发的毛茸茸起来。我在想，脸上柔软的胎毛是不是像瘫软下去的小狗？不再僵硬，不再挺直，开始懒洋洋地轻轻摇曳。

这个时候，我会轻轻笑起来。

多年后，我老婆说，她们同事不能理解她的一个特殊功能，就是太阳照在脸上，闭着眼，一会儿的功夫，浑身都是暖的。我笑着，仿佛一下子又回到到了小时候，闭上眼睛说，我知道。像毛玻璃一样的阳关，也知道。